。收了金光,恰好到了那六曲溪流的左侧一个小小峰头之上。那峰头上的石头都生成是个仙人的手掌,红光相射,紫雾喷花。碧峰心里想道:“这个仙人遗掌,十指春葱,也都是个般若哩!”叫声道:“非幻,你看见这几片仙掌石头么?”非幻听见师父呼唤,连忙的近前顶礼。碧峰抬头看来,只见是两个非幻在前面站着。碧峰心里想道:“这却又是个小鬼头来卖弄也。”心儿里虽则晓得是个小鬼头,却终是慈悲为本,方便为门,面上却没些儿火性,微开善口,叫声:“非幻!”他两个齐齐的答应上一声:“有!”碧峰道:“哪个是真非幻?”他两个人齐齐的答应道:“我是真非幻!”碧峰道:“是真非幻过左。”两个人齐齐的过左。碧峰道:“是真非幻的过右。”两个人齐齐的过右。碧峰道:“是真非幻的,把那前面的仙人掌都掮将来。”
  
  掮这仙人掌不至紧,一掮掮出许多的妖魔鬼怪来了。怎么就掮出许多的妖魔鬼怪来了?原来这六个仙人掌是六块石头,只是形状儿像个仙人的手掌,上面又有些掌纹儿,一个方头约有千百斤之重。长老吩咐一声道:“是真非幻时,你将仙人掌来。”只见六块石头,就是六个非幻,掮将来了。这六个非幻,却比头里的又多了四个。长老坐在峰头之上,高张慧眼,只见这六个之中,有两个是人,却有四个是鬼。碧峰心里想道:“‘浑浊不分鲢共鲤,水清方见两般鱼 ’。待我与他一个顶门针。”叫声道:“把个仙人掌掮上来些!”只见六个非幻掮着六个仙人掌,径直走到面前来。好长老,拿定了这根九环锡杖,照前还他一杖。这一杖打得个山鸣谷应,鹤唳猿啼。只有两个非幻站在面前,那四个非幻,一个一跟头,都做个倒栽葱,栽在那瀑布飞泉的里面去了。
  
  长老看见走了四个,还有两个,心儿里就明白了,叫声:“非幻!”他两个人又来齐声的答应。长老微开善口,轻轻的呵上了一口气,只见一阵清风劈面来,罪花业果俱石水 剥。可可的是两样的人,一个是非幻,一个不是非幻。虽则一个是,一个不是,却两个都不会说话。长老心里晓得,这都是妖气太重了,又呵上一口气与他。只见一阵清风劈面来,师父徒弟都明白。非幻心里才明白了,看见是个徒弟,心里又着恼,又好欢喜,说道:“你做这等个神头鬼脸怎的?”云谷道:“不是我做这个神头鬼脸来,其中有好一段缘故。”非幻道:“且不要说甚么缘儿,师祖,在上面。”云谷听见“师祖”两个字,就有三分鬼见愁,连忙的磕头礼拜。拜了师祖,又拜师父,方才像个法门弟子。这云谷是金碧峰的小徒孙,后来叫做个无尽溥禅师。非幻把个雁荡山看诗的事故,武夷山找寻的缘由,细说了一遍。云谷满口只是一个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”。碧峰道:“你方才有甚么一段好缘故?”云谷道:“弟子自别了师父,实指望踏遍红尘,看山寻水,松林聚石,竹径摇风,哪晓得个好事多磨。”碧峰道:“磨磨折折,金头玉屑。却甚么事磨折?”云谷道:“这个山自古以来,有个钤记。”碧峰道:“甚么钤记?”云谷道:“钤记说是:溪曲三三绿,峰环六六青。三三都见鬼,六六尽埋精。”
  
  碧峰道:“原来鬼怪这等多也。”云谷道:“多便多,还有一个大得凹的。”碧峰道:“方才掮仙人掌的可就是他?”云谷道:“方才的只当个怪孙儿。”碧峰道:“那大的还在山上,还在水里?”云谷道:“就在这九曲溪流里面。”碧峰道:“怎见得?”云谷道:“时常变做个船儿在水面上,有等的生党人儿不晓得,误上了他的船,就着了他的手。他若是出来时,遇晴天便乌风黑雨,遇阴雨便就雨散云收,神通广大,变化无穷。弟子在这里受他的气,也有年把了。”碧峰道:“他自在水里,与你何干?”云谷道:“他水里不得手,又变化到崖上来。”碧峰道:“你方才怎么又下手师父哩?”云谷道:“不是下手师父也。只因这个老怪时常间带着些儿大精小怪,或变做我的师父,或变做我的师兄,是我弟子连番与他赌个胜,斗个智,赛个宝,显个神通。哪晓得今日里果真师父、师祖来也。”碧峰道:“怎么今日不曾见他出来?”云谷道:“他有数的,来便来七七四十九个日子,去便去七七四十九个日子。今日这些小怪受了搪突,一定前去报知他了。只在四十九日后,他才出来。”碧峰道:“你可探得他的根脚儿着?”云谷道:“却不晓得他的根脚是怎么样的。”好个碧峰长老,叫声非幻站着左壁厢,叫声云谷站着右壁厢,自家口里念动几句真言,宣动几句密语,片时间,有许多的文文武武、红红绿绿、老老少少、长长矮矮的人来了,也不知是个人,也不知是个神;也不知是个神,也不知是个鬼也。非幻问声道:“来者何人?”那些来的看见了这个长老坐在峰上头,金光万道,那边的小长老紫雾腾空,吓得他一个个挨挨札札,怕向前来。非幻又说声:“来者何人?各道名姓。”那些来者却才一字儿跪着。一个说道:“东方揭谛神参见。”一个说道:“西方揭谛神参见。”一个说道:“南方揭谛神参见。”一个说道:“北方揭谛神参见。”一个说道:“中方揭谛神参见。”一个说道:“日游神参见。”一个说道:“夜游神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