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禅师,吩咐他天盘星上取下一个凤凰蛋来。又叫过云谷徒孙,吩咐他旗牌官处取过那一个凤凰蛋来。一时俱到。国师拿着两个蛋在手里,念念聒聒,念了几声,咒了几声,一会儿两道白气冲天而起,白气中间飞出一刘凤凰,衔着那两个蛋壳,悠悠扬扬,自由自在,直奋九天之上。把二位元帅、一位天师、四位公公、大小将官、满船军士,哪一个不说道:“真的‘双凤朝阳’,真的国师妙用。”
  
  三宝老爷又问道:“原日撒发国收在凤凰蛋里,今日朝阳,撒发国还在哪里?”国师道:“已经放回他去了。”老爷道:“不曾损坏军民人等么?”国师道:“贫僧敢打诳语?曾经说过的话,以三年为率,多一日受一日福,少一日受一日之苦。经今五年多些,哪一个不受福无量,哪一个不生欢生喜。”老爷道:“可看得见么?”国师道:“要见何难!”老爷道:“可用梢船么?”国师道:“自从开船之后,五个多月不曾落篷,岂可今日为着这个撒发国,反又梢船。”老爷道:“既不梢船,何以得见?”国师道:“管你看见就是。”老爷道:“怎管得看见?”国师道:“贫僧自有个妙处。且问列位中间哪几位要看?各人认将下来。”老爷道:“咱一个是不消说的,要看。”四个公公一齐说道:“要看。”王爷道:“我学生不愿看。”天师道:“贫道也不愿去。”国师道:“不愿去的便罢。”三宝老爷道:“诸将中有愿看的么?”狼牙棒张柏应声道:“愿看。”游击将军马如龙应声道:“愿看。”王爷道:“只两个去看足矣,其余的不许乱答应。”诸将中分明都是愿去看的,得王爷这一拦阻,却才不敢多话。国师道:“愿看的请上来,依次而坐。”三宝老爷坐上面,四位公公坐左侧,两位将军坐右侧。国师道:“列位去时,尽着脚走,以铃响为号,都要转身。”众人一齐应声:“是!”国师道:“阿弥陀佛!都要闭了眼。”众人一齐闭了眼。国师又念声:“阿陀陀佛!”伸出手来,一个人眼上画一个十字,众人一齐瞌睡,静悄悄的。
  
  国师坐下,吩咐云谷旋烹新鲜茶来,与列位老爷醒瞌睡,云谷应声“是”,即时备办烹茶。国师手里一声铃响,众位瞌睡的一齐醒过来。三宝老爷双脚平跳着,双手齐拍着,嘎嘎的大笑,说道:“异哉!异哉!”国师一边叫云谷递上茶来。云谷回复道:“茶尚未热。”王爷道:“茶尚未热,好快去快来也!”老爷道:“得此奇妙,何用茶为!”王爷道:“怎这等奇妙?”老爷道:“我如今满腹中都是奇妙的,只是一口说不出来。”王爷道:“怎么一口说不出来?”老爷道:“其妙处多得紧,说它不尽。”王爷道:“说个大略就是。”老爷道:“咱平生看见五囤三出,心上着实有些狐疑。到了今日,却才深服。咱适来闭上眼,不知怎么就出了神,怎么就到撒发国,依旧的城郭,依旧的宫墙,依旧的民居,依旧的番总兵府,依旧的圆眼帖木儿战场,依旧的金毛道长仙迹,是咱看见两个老者对手着棋,咱问他道:‘大国是甚么国?’他说道:‘是撒发国。’咱问道:‘你国中平安么?’他说道:‘我这个国国小民贫,不载经典,自古到今,平安无事。只是三五年前,受了一场兵火。这三五年后,却混沌了一场。这五七日中间,才见天日,故此在这里着几局棋,贺一个太平。’咱问他:‘是个甚么兵火?’他说道:‘是个大明国差来的两个元帅,一个道家、一个僧家,其实的厉害,杀了一个总兵官,灭了一个金毛道长,却不是一场兵火?’咱心里倒好笑,指着咱说元帅,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!咱又问他道:‘怎么混沌了一场?’他说道:‘为因抗拒了那两位元帅,不曾递上的降书降表,却就吃他一亏,把我们这一个国,下了甚么禁符,弄了甚么术法。致使得这三五年间,满天重雾,混混沌沌,不辨东西南北,不见日月星辰。也没有商贩等船到我这里来,我这里也没有人敢出外去。’咱问他:‘可过得日子么?’他说道:‘只是混沌些!渔樵耕牧,却比旧时一同,日子倒是过得。却又有件好处,三五年间,没有半个人死,没有半个人害病,这个又好似旧时。’咱问道:‘是几时开的?’他说道:‘才开五七日。’咱心上还要问他,猛空的那里一声铃响,转过身来,恰好还在这里。似梦非梦,何等的奇妙。”王爷道:“你们众人看见些甚么?”众人道:“地方都是一同。只各走各人的路,各撞着各样人。”王爷道:“你们撞着甚么人?也说一个。”马公公道:“咱撞着一班白须长者饮酒。”洪公公道:“咱撞着一群光头娃子放羊。”侯公公道:“咱撞着锄田的吃着二十四样小米饭。”王公公道:“咱撞着三绺梳头的都穿着二十四幅青腰裙。”张狼牙说道:“我进城门之时,撞着四个人:一个手里一口快剑,一个手里一张琵琶,一个手里一把伞,一个手里一条带。”马游击说道:“我出门之时,也撞遇着四个人:一个手里一撮米皮,一个手里一座东岳,一个手里一盏灯笼,一个手里一骑秃马。”王爷道:“这些人是个甚么意思?”国师道:“贫僧有所不知。”天师道:“贫道更不得知。”天师口便说道:“更不得知。”脸上笑了一笑。
  
  毕竟不知天师这一笑甚么缘故?且听下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