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,也有坐着的,也有立着的,与主人讲论。狐妖与陶情听了说道:“这宗门路得计较了。”他二妖伺候,听那坐着的讲些博奕事情,仁辅笑嘻嘻答应。只见正讲间,堂后一个老叟走将出来,也不拱手,也不叙礼,便看着仁辅说道:“交朋友以义,必须彼此德业相劝,过失相规,这方是良友。我老人家在内,听得你这两位说的无一言正道,俱是嫖赌事情。青天白日做些正经好事,结交几个有益无损良朋。若是这样歪朋,使我老子厌心。你二位快走快走,莫要勾引良家子弟。况我老子这家私,也是辛勤出来,好朋友扶助的。”那两人口中即答应道:“我小子,讲便讲了几句嫖风博弈的话,却不是这家吹手扶头,囊家久惯,却是来叫大官人放些债,生些利的。偶说句耍乐话,老尊长莫疑莫怪。”老叟道:“便是劝人放债,也是个财帛相交,希图利债。我家若一日无钱,你这耍乐话儿也没的来说。便是这堂屋之上,也不来坐。”那两人听了,往门外咕咕哝哝去了。
  狐妖与陶情说道:“这家父严教子,与子驱逐无益朋友,不是我等计较,别家去看。”陶情道:“两个坐着的去了,且看这两个立着的却是何友。”只见老叟说了两个坐着的去了,却看见两个立着的,只道是人家后生仆辈,便进屋去了。这两个乃向仁辅说道:“你老叟说的一团道理,只是不当人前嗔怪大官人的朋友。况你也是有主张的,便是花费几贯,也自有来处钱补。”他两个巧语甜蜜,那仁辅欢喜,忙叫侍儿供设酒饭款待。他两个方才坐下,狐妖看他细嚼慢咽,那些阿谀奉承全没个道义言语,乃向陶情道:“这二人却上了我们计较也。”正说间,只见屋内一个妇女叫道:“官人,你也是个聪明伶俐之人,怎么相交两个酒食之辈?我为中馈妻房,叫我碌碌劳苦,打点节品,费心烹饪,只道待你多学多识、道义之交,却原来是有损无益之友。”那两人听了,羞惭满面,手放下酒杯饭碗,口里忙说道:“大娘子,你也是贤德的,我二人却不是劝嫖赌乐游荡的,却是早晚过来候大官安福的。”妇女道:“人各有家,人各有安福,我官人因何不到你堂上吃酒饭,问安福?若是没有这酒饭相待,这安福且从容待候你;若是真真问安福,方才听那两个讲嫖风的,你便该直言规谏,使我公公听了不出来动这一番言语,却不是老者安?我官人不听得嫖赌之言,不笑嘻嘻答应,必然保守家财,却不是官人福?我在堂后听你说的都是巧语花言,便知你等是酒食朋友。”一个听了就起身要走,一个便扯住道:“话便是贤德,只是坏了大官人体面。女人家只宜居室中规谏,怎么把官人朋友当面抢白?既已见教,且终了他官人款待高情。”起身的又说道:“罢,罢,去了罢。人家娘子能明明抢白,便能恶恶打来。莫要惹她,去了罢。这酒饭再到别友家去吃罢。”一路烟跑了。
  狐妖见这光景,向陶情说道:“这家子不但父严,亦且妻悍,不容丈夫搭无益之交。不是我等计较,再往别家去看。”二魔方出堂门,往外欲走,只见一人衣冠齐楚,仆从跟随,走入仁辅门来。狐妖道:“这来的朋友不同,料又是一等。”陶情道:“只恐是亲戚。”狐妖道:“且随他进堂,看主人何待。”只见这人走入堂中,仁辅忙入内更衣出迎,侍儿仆婢收拾开待客的酒饭家伙。那一个酒食朋友门外去了。仁辅迎得这人,宾主叙礼。礼毕,便开口说道:“小子一来候安福,二来邻有宦游解组归来,欲相交几个林下老友,盘桓余年。小子意欲纳交,只恐力薄,特来奉约往拜。倘结成交契,早晚也沾他些贵气。便是我与老兄处在村间,也有些光彩。”仁辅听了说道:“事便是好,只恐我等扳援高贵,惹人嘲笑。亦且他尊贵体面,拿出傲慢,我等怎当?”这人道:“我闻他与人交好,说我无官守,林下逍遥,便与常情一类。况处乡里,有何高下?这便是个达尊,有道理的。况我等以势分纳交,原该卑以自牧。”仁辅听了,满口应承,便吩咐童仆跟随,与这人出门望客。狐妖与陶情道:“这计较却成了。”陶情道:“看此,定是势利交。”狐妖道:“古语说得好,『结交须胜己,似我不如无。』”陶情道:“正是,我也闻得,『居必择邻,交必择友。』我们且随他去,看光景再做计较。”
  二妖隐着身,跟着仁辅二人出得门来。只见那两家僮仆,你也兄,我也弟,两相交好。陶情便问狐妖道:“你看此辈也有个交好,这却唤做何交?”狐妖道:“这叫做同类交。”陶情道:“同类交,可有个义字么?”狐妖道:“生死交,刎颈交,没有他的;势利交,直谅交,没有他的;笔砚交,宾主交,没有他的。倒是个酒食交,有他的。那主人会席,此辈不空争食其余,却有何义?”陶情道:“这也计较不成,且到那宦家,看他如何,再做道理。”二妖隐着身,随着众人,走到宦老门首。只见那:
  阀阅高排门第,缙绅首出人家。
  朱户分开环面,彩椽上有雕花。
  但观鹤鹿来往,不闻鸟雀喧哗。
  这厢叩阍有礼,那壁应客无差。
  仁辅二人走到大门,小心低问,只见把门的答应了,进去禀知。怎知二妖隐着身,一直到了厅堂上。却见那尊长陪伴着三五个朋友,闲谈笑话。把门的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