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说前后世报应太远,眼前因果甚近七言四句,诗曰:
  报应分明在目前,何须隔世论因缘。
  举头莫道无神鉴,福善灾淫法甚严。
  话说祖师随所住处,凡遇善缘,便令徒弟子因情演化。行寓海潮庵,普度多日,乃欲前行。村乡善信及众僧再三留住,还要建个讲经圆满道场。道副师只得禀留祖师,说道:“村乡善信女向来未听经义,未蒙度化,多有作为舛错,因此家户生殃。今得我师度化,家家行善,户户安祥,庵僧及诸善信愿建一个圆满道场,请我师少留法驾。”祖师笑道:“修建道场,汝等知这功果,不在钟鸣鼓响,不在灯烛香花,不在诵忏谈经,不在依仪行道,汝等知么?”道副师答道:“有前世因。”尼总持答道:“有今世果。”道育答道:“有后世缘。”祖师道:“三世总在一心。”三弟子信受拜谢出殿,早有庵僧众信请行法事,都参详高僧道场”总在一心“之说,或有讲一心诚敬斋醮的,或有讲一心了明经文忏法的,或有讲一心善知识、三世根因的,副师们一一俱答应道是。当下修建道场,却也是个胜会不提。
  且说离庵数十里,有座小平山岗,行人路僻,往来颇少,因此山中有块怪石,久受地脉,状似人形,又有一枫树,多年枝叶茂盛,也受了雨露风霜滋培,有些灵异。这两物偶遇着海潮庵方丈长老路过,乃叫庵众把石凿了,到庵置于山门之内;把树伐了,到庵未成器用,却置在山门之旁,往来人众歇足闲坐。日久不知倚草附木何邪,二物成了气候,因听了庵僧经文,受了道场因果,乃变化两个老者,杂在众善信之中,欲进殿门。却有把门神将拦住道:“何物邪魅,敢擅人圣堂?”二老答道:“我乃村乡野老,随喜道场,尊神何为拦阻?”神将道:“高僧演化,百邪远避,怎肯容你邪魅混入,干犯正觉!”二老道:“我系乡老,何为邪魅?”神将道:“你木石假变人形,只瞒得生人之眼,如何欺得神明之鉴。”二老道:“高僧说经演化,便是飞禽走兽,也容听闻,我等就是木石,也无妨度化。”神将道:“木便是木,石便是石,本来未雕未凿,何妨度化。你却把真形变假形,既假心便坏,安得不谓之邪?既邪,安能容你混入?你如必要听经求度,须是仍归山岭,复你原形,待此庵内道场事毕,高僧前行演化,路过你山,随缘求度则可。此殿门吾神决不容你。”二老听说,不敢进殿,乃出了山门,弃却旧日石木之形,仍存置庵内。他这一种灵气复到山中,便附着别项木石,化为精怪。只因他虽听了些经文,却是庵僧口传,不是高僧心授,就是道场因果,也是门外瞻依,故此念头未正,却又唐突,被神将逐出,他只这心尚在。
  大凡天下事物之理,君子与君子意气相投,小人与小人心情吻合。这木石二怪,邪正未有专主,却遇着两个拐子,一个叫做摸着天,一个叫做踏空地。这两个家无生计,专骗拐儿郎,把一村两家孩子诱哄出门,拐到远方,卖与那不得逃走回还的人家。这孩子始初不知人事,被他诱哄随走,及至到了静僻去处,不见父母家村,喊哭起来,他却一好一恶,好的哄他走,恶的打他哭。可怜那孩提小子,叫天不应,只得随走,岂知父母失落,心疼苦痛。这两拐子正拐了两孩,走到山中树下,计较投托惯卖的牙媒,那一片狠恶邪心,却好木石二怪备细听着。他二怪也计较个法儿,说道:“我们变二老无用,何不就变这两个孩子,一则看他拐向何处,且去耍耍,一则把这两个孩子,救了他回村,使他父母找寻回去。”二怪地上拿了一把沙土,向二拐眼里一撒,那二拐眼被沙瞇,道:“怪风飞砂,瞇了眼睛。”闭了一会,两孩子却被二怪领去旧路,指引村乡而去,他却变那两孩,故意在山侧,要寻路逃走。二拐揉了一会,睁睛见孩子走远,乃奔上前,一人扯一个,骂道:“何处逃走!”二怪故意说腹饥,拐子只得取出干粮吃。走了几步,又说脚痛,二拐只得背负前走,累得一拐力疲筋弱,怨悔不敢言。背走了百里之外,落在牙媒家里,却遇着牙媒家又有一个挑贩人口的,贩卖两个妇女。木石二怪听那妇女啼啼哭哭,两相叙苦,妇乃问道:“女娘,你是何人家的?为甚你被媒卖?”女子答道:“我是家贫,父母欠了官租,没奈何嫁卖。”女子问道:“嫂子,你是何家内眷?为何卖你?”妇人道:“莫要说起。只为我爹娘不择好婿,把我嫁了个浪荡贩子,养赡不活来卖。”木石二怪听了,两相说道:“可怜,可怜。为官租卖女,虽是输国课,谁叫你拖欠官租。若是官债,可怜卖儿子的钱钞,损人利己,怎忍于心。丈夫赡养妻孥,须当本份经营,谁叫你不守本份,倒割恩嫁卖妻子。有义男子,便是行乞,也不忍离,只恐妇人无节,罪不容诛,一卖犹不足泄忿。”二怪计较了一会,道:“可恨狼心,是这拐子。我们且听他卖了,看是何家,再作计较。”次日,果然牙媒总成了一家大户,将两个孩子卖了。二怪到得大户家,方才到夜,即从天井飞空,仍到牙媒家,把两个妇女迷了,背到荒村,问她来历。那妇女知梦非梦,把来历说出。二怪乃吩咐道:“我乃神人,怜你苦恼,各送你回家。如人问你,只说遇着两个善人,积阴骘求儿女,代你还了卖身钞也。”二怪说罢,各背送到妇人村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