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屋,细想此心非吃素所有。谁知败子回头,俗说的金不换。小子倒连年折累,他却渐渐复兴,我的房屋反被他买。这宗罪过,师父可解救得?”道育说:“善信能自知是过,便可解救。”
  只见坐中又有一斋公笑道:“我们吃斋多年,经过的事也不少,便是小子,也行一宗罪孽之事。”邵禁乃呼其名,道:“吴作斋公,你有何罪业?”吴作道:“小子昔年有口池塘,因淤浅不能注水,乃叫工挖开。忽于午梦见数十绿衣猛士,鼓吹前来,到我堂上,说道:『求斋公方便一方池塘,容我等鼓吹几载。』我不知其故。次日,工作挖池,见青蛙数十。我遂惊疑,料梦中所见是这蛙精,随命工作捉了送入他池。岂料工作有窃去的,有投入池复网去的。这宗罪业,虽非我作,却是未留得一方与蛙作个方便,致伤了它,岂不是我罪业。今幸未病未贫,只怕过流别害。”副师道:“这事果罪在斋公,也当忏解。”
  又有一个名唤郑道的说:“小子也有平日一宗背理之事。”邵禁说:“吃斋人背理的事,如何做的?”郑道说:“正是,到今心地不安。小子当年用钞买了一孩子为仆,他与父娘相别哭泣,真不忍见。那时,我也动了不忍心肠。无奈钞券两交,孩子已过我处,再三思想,惟有把别人子当己子看待,念其饥寒,恤其劳苦。谁料人心奸险,长大忘我恩义,仍逃回家去。小子恨这情由,捉来置之刑罚。他父娘因念子成疾。想来总是我行背理,虽免病贫,却恐难逃罪业。”尼总持道:“也当忏悔。”
  又一个名唤洪仁,说:“小子也有一宗不安心事,为此吃了个长斋。今既叨高僧度化,只得说出来求赐解脱。”邵禁道:“洪斋友,你有何事不安?”洪仁道:“我当年住居义乡,左邻一个长老,甚有道行。早晚见我小子,便指明些古往今来忠臣孝子、义夫节妇行过的善事,教训我做个好人。右邻一个恶汉,甚是凶狠,每每欺我懦弱,挟诈钱钞,时日不休。自恨我好人恩义未报,长者忘过,竟失了这个交情。恶汉冤仇未伸,懦弱遭欺,今乃匿怨为友。为此不安于心,吃了长斋。不知此业如何解脱?”邵禁笑道:“长者有师资之益。你不敬礼,真是罪过。幸亏不曾拜门受业,若是及门受业,忘了恩义交情不报,便吃斋何益?”道副听了,说:“邵善信说的大道理。只是此还有一理可解:好人不忘报德,恶汉能忍化凶。若不是吃了斋,感动恶汉良心,怎当得他日时凶狠?这件不安,便已是消灾忏悔。”
  座间末席一个善信道:“小子叫做辛平,也有一宗罪孽,望高僧解脱。”道育问道:“辛善信有何罪孽?”辛平道:“小子当年有一个采访官长,知我为人忠厚,立心公道,来问我几个人的才能行检。我虽直陈不欺,但中间不无爱憎。平日爱的,十分过奖;平日憎的,少减一分,因此虽不曾嫉妒失真,贤愚倒置,只就这爱憎差减,便是伤了忠厚的罪孽。”道育道:“这却是一种不忠待官长,不公待才能。若不忏悔,阴功须损。”邵禁听了,道:“七位社友,看来人人都有罪业,倒是小子一个胎里素,平生不近荤腥,那知滋味;不临世法,那有奸欺。只一味隐人恶、扬人善,守本份、谨修为,也无贫虑,也无病忧,将何忏悔?”道副笑道:“邵善信,你说无可忏悔,小僧说倒有罪孽,更宜解脱。”邵禁忙作礼,道:“小子实自不知我罪业何处。”道副说:“有善无夸,一夸便堕了矜骄之孽;有序无乱,一乱便入了傲慢之愆。你说腥未尝沾,有此二过,与那食腥何别?”邵禁满面自惭,说:“是了,是了。小子越席出谈,自夸无病,真乃罪业。我八人愿修一坛忏罪功果。”万年长老与院内众僧,听得八斋社友愿建道场,悔过消愆,乃一时大兴斋醮,真个水陆并陈,却也整齐。怎见得,但见:
  门挂榜文,说出众斋心愿;经开忏法,普消八信冤愆。鼓响钟鸣,引动了十方檀越;香烟云绕,降临来三界鸾轩。从前罪孽,拜高僧一句真诠;自此福缘,愿法界普沾一切。果然是罕闻罕见道场,却也真难逢难遇法会。
  万年长老与众僧依科行教,三位高僧却侍立祖师前。候祖师出定,便把八斋社众友建道场的缘故说知。只见祖师微微笑道:“接引洗心,也亏此会。但消见在众善之愆,却也要脱离了牛、蛙苦恼。”三弟子听闻师言,登时出了静室。众斋道僧俗,各各请三位主坛。道副辞谢道:“万年老师道行自能主坛。我小僧等还要瞻仰功德。”万年也不辞,便做了三日道场。众等欢喜各散。
  却说窦雄老道,原是带着些病儿随众建会。到得家中,这病陡发。召医诊脉,医云:“辛苦举发。”窦雄心情原躁,乃归咎在会中劳苦,便向医人说:“是了,三日道场,劳了瞻拜。”正说间,病益增苦。邵禁等斋友来看。窦雄向众人也归怨劳苦举发。邵禁乃说:“窦斋公,你这病根未脱,我知你是往业冤愆。如何怨道场中辛苦?天地间,一善能解百恶。我等自会中回家,乃觉精神少长,偏你劳苦发病。比如常素斋公,原也拖病在会,他居会首,比你瞻拜更劳,他为何回家病愈?切莫归咎道场。”窦雄口虽答应,心实不然。众各辞去。他忽于沉昏中,见一老母畜直前角触。窦雄慌惧,左避左触,右避右触。顷刻,母畜作人言,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