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三阻四。你若不信,实不瞒你,我非别人,乃是报应神司差来警戒不公道的公役。你若不信,且看我手中左边拿的是烈腾腾火焰,右边拿的是恶狠狠钢刀,叫做火盗。你不信我劝,便有这两宗儿受用不安。”化善说罢,把脸一变,变得如鬼王一样,三头六臂起来。吓得店主颤兢兢跪倒,说:“小子换公道秤斗,决不敢瞒心昧己了。”抬头一看,哪里有个鬼王,只见家下人走近前,扶起店主,说道:“青天白日,与谁讲话,磕起头来?”店主道:“我自知道,非你等的干系。”
  却说化善警戒了店主,又往前行,笑一回,喜一回。笑的是人心不警动他刺骨着髓,他哪里肯改过;喜的是又劝化了个店主悔心。正才行到一街,只听得一小户人家夫妇,在屋内说说笑笑。化善隐了身,走入户内,只见夫妇二人共食一鸡。妇人向夫说道:“自不小心,不知何人攘了我家鸡去。你却把别人家鸡攘来宰吃。”其夫笑道:“我家鸡不见了,定要前街后巷叫骂,我哪有工夫!不如攘人的来吃了,待他替我去叫骂。”以此夫妇说说笑笑,把偷的鸡儿吃尽。化善见了,道:“世人存心奸险,有如是不平等。”正说间,果见一妇人,手里敲着一面铜锣,口里百般骂着,说道:哪个馋老婆,偷了我家鸡去。只叫他吃了我鸡,如何长,如何短,骂一番,咒一番,走过来,转过去。化善听了,忙出这人户外,看那妇人领着一个孩子,口里教着那孩子也咒骂,乃嗔道:“这便是高僧说的白口咒诅、怨天恨地的。可怪这妇人家更会狂言造语,却又教会了一个孩子。我想一个赤子家,正该教他些好言好语,如何教他恶言恶语,惯了口,坏了心。”乃上前叫一声:“婆子,你不见鸡事小,咒诅骂人罪大,却又叫一个小孩子帮着罔言造语,坏了孩子心术。”妇人道:“大哥你不知“我畜养个母鸡,下了个蛋,抱出个雏鸡,费了多少五谷养大了。有这样馋婆忍娘,偷了我的,宰杀吃了,如何肯甘心?”化善道:“比如是个汉子偷去,你如何只骂妇人?想必你妇人家惯偷人鸡。”婆子道:“不是这话。比如汉子偷了到家,妇人若知事,必定说:『不当仁字,人家费心养得一个鸡,丈夫如何偷他的,快放了他去。』这便是贤惠的。莫说咒骂不着他,还要保佑他生男得大,生女成人。若是个馋老婆,莫说汉子偷了鸡来,他欢喜去宰杀,煮了捡肥的吃,还要自己呼捉关哄,瞒着丈夫孩子背地私吃。我如何不骂?你怎说我骂人罪大,难道偷鸡的倒没有罪,骂鸡的却有罪?”化善笑道:“婆子,不是这等说。”却是何说,下回自晓。
  
  
第九十三回 咒诅婆儿知悔过 奸淫魂梦逾东墙
  婆子听了,乃问道:“大哥,骂鸡却是何说?”化善道:“咒诅虽发诸口,言辞却本诸心。你一鸡宁值几何?便咒人灾害偌大。你只知骂从口出,那知病从口入。你那心是灾害之根,说着便长着发生起来,不曾害人,多将自害。古语说得好:『一句妄言,折尽平生之福。』这咒诅就是无稽的妄言,既折了福,便生出灾。世上多少咒人自咒。”又说道:“仁人之言其利溥。惟仁人存心宽厚,等闲切而不发,若是发出来,决不伤害人。利了人,又利了己,所以说溥。溥者宽广之意。”婆子道:“大哥,我妇人家也不知道甚么妄言,也不知道甚么利溥。讲文说理,中甚么用?只要骂得放出我鸡来,管甚么口出口入。”化善道:“我有两个字劝婆婆,叫你只当『譬如』罢,省了力气,免了罪过,保守心术。”婆子道:“我骂不出,还要叫大男子汉咒骂。”化善道:“男子汉越发要保守心术,免生罪过。”婆子道:“便依你两个『譬如』字,却是怎说?”化善道:“当初只当譬如不曾养得母鸡,就是养了母鸡譬如不曾下蛋;便是下了蛋,譬如不曾抱鸡;就是抱了鸡,譬如自己宰杀吃了,昨日吃了,今日哪里还在?譬如这偷你鸡的,是你至亲厚戚,只当送了他吃。”婆子听了,急躁起来,说:“我不见了鸡,心中恼恨,撞着这个歪汉子,叨叨扰扰,好生可恶!莫非就是你偷了?若是你偷,快早还我。”化善听了,道:“我好意劝你,你倒把我作贼。便是我偷,还你一只鸡也事小,只要你免口骂人。”婆子听得,一手扯住道:“你既认偷,快早还鸡。”化善道:“还你一只鸡,却不知是只甚么鸡?”婆子道:“是只紫毛公鸡。”化善把口望那静巷内,吹了一口气,只见那巷中走出一只鸡来,看那鸡生得:
  红冠高耸,紫羽鲜研。短喙如鹰啼,一声五更报晓;花毛似凤高,四望单展啼鸣。且莫说他呼祝飞来,但夸那闻声起舞。真个是五德全备的窗禽,怎忍得一旦宰烹为黍食?
  婆子见了那鸡,随着口唤道:“祝!祝!祝!那鸡飞近前来。化善故意问道:“婆婆,这鸡可是你的?”婆子一则心里爱上好一只公鸡,一则口呼那鸡,便走近前来,忙答道:“这鸡正是我的。”化善道:“鸡便有了,只是罔言造语,方才这一番咒骂难消,自咒骂自,那时休要懊悔。”婆子道:“我倒不叫地方拿你偷鸡贼,你还多嘴饶舌。”一面说,一面把鸡捉住,带着孩子住家里去了。化善想道:“这恶婆子,哪知我变化的鸡本是劝化她,她却欣欣得意而去。不免弄个法儿警戒她。”让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