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意,要的有些不快的来历,只将他闲话说说一会子,一壁厢猜疑不得。
  原来春云姓贾氏,其父宣德府益州人,善于程序文,乡贡在京,屡中不举,后为丞相府椽吏,多蒙司徒顾眷,后又不幸病死。妻苏氏相继而亡。只有一女春女,年才十二,托于司徒府里。崔夫人怜他孤茕,收与琼贝姑娘相伴。年与姑娘少一月。
  诗文笔艺,无有不通。又生得削肩细腰,身量苗条,粉面含春,丹唇似樱。又是伶牙俐齿,十分乖觉。琼贝爱若同气,一桌吃饭,一牀睡觉,比别的丫鬟分外亲热。一府之人,无有不爱欢他,常称以春娘。
  小姐顾谓鹦鹉道:“何不倒茶来,与春娘解渴儿罢”鹦鹉答应着出外。
  琼贝只与春云对坐,双眉暂蹙,两脸发红,道:“春娘啊,我以闺中之女,跬步不出于中门,语言尚稀于亲戚,你所知的。今一朝被人欺侮,与他男子半天对坐,言来语去,评论音乐,可不是难洗的趾,羞愤的辱么?”春云惊道:“刚才女冠之谓,则姑娘何以知男子,有甚明证么?”琼贝遂将女冠弹琴次序说了一遍:“至于南熏曲,我遵秀札之言,谕他正曲。他便以九成感神,复将司马相如挑他卓文君之凤求凰曲弹来,这不是有意弄出,以试我知也不知也。我有眼无瞳,被人欺侮,变服来试,至于这般,而全然不觉,临他侮弄,何忍举颜对人。”春云道:“姑娘得非杯中的弓影,认真而自疑起来的么?”琼贝道:“我看他弹得起疑之后,更察他容貌举止,断然非女中人。春娘如在我傍边,岂至半天之不能破绽,宁不能使他白露马脚罢。这必然是四方愧围之士咸萃京师,有此轻薄之子,误闻我虚名,到来探试的。陷了他术中,可不是愤惋的么?”春云笑道“诚以贱见,他是容貌如是秀美,气象如是豁达,品竹调丝又如是聪明,定然又当文章如是,谓之才貌兼全的真豪杰,何亏乎真相如的罢。”琼贝啐了他一口,飞红了两脸,道:“他虽欲为相如,我断不为文君的。”春云道:“姑娘差矣。文君寡女也,有心而从之。姑娘闺女也,无心而听之。宁可比拟于是乎?”琼贝低头无答。春云亦会意,只说一会子闲话。
  在后又衍何辞?且看下回分解。
  






第七回 说婚媾老司徒起怒 通关节大学士发誓


  话说杨公子,假做女冠打扮,自郑府弹琴席罢,仍坐遮轿,回至灵佑观,下轿,直向夺间屋里,换着自己巾服,来见杜炼师,千恩万谢道:“姨太太说的,千真万真的,郑小姐艳容奇才,到是千古难再得的。窈窕之空,绰约之态,说不得其万一。
  姻缘若得遂愿,总是姨太太造化了。”炼师笑道:“老身岂或过奖于贤侄。金榜状元,贤侄占得,无虞其不成亲事了。”杨公子欢喜不胜,乃告别归寓。自此心满意得,天天出路,探胜找奇,游赏畅怀。
  一日,信步独自出街,辗转出了广渠门。但见春色明媚,百花争妍,歌楼傍水,酒肆临街,十分闹热。少游想道:“早知有此乐地,岂不天天来逛逛?”便缓步向前。时八方赴围之青衿,互相提携,盈街满衢。行了半天,到是忘倦。
  一路上,早有一带柳林,青青在望,少游顿觉欢喜。原来这柳林,约有里馀,也有疏处,也有密处,也有几株近水垂桥的,也有几本依山拂石的。中间最疏茂处,盖了一座大亭子,供人游赏。到春深时,莺声如织,时时人多来登玩。
  此时杨少游看看喝采道:“好亭阁呢!”望见亭上,早坐下若干人。少游攀梯上亭,进了看时,只是少年青衿六七人,各坐桌椅上。尚有数个空椅,拣了西边一空椅坐) 下。*坐上一人,不期变了色,开言道:“杨兄何时到京了?”少游答道:“才数天了。兄长好像在那里见过的?一时再想不起来了。”其人道:“在下姓卢,名镇。天津桥酒楼上赋诗,到也忘遗了么?”又指上首坐的麻黑子人道:“此位那天同赋诗之张兄,今吏部老爷之贤胤,又围第二名解元的呢。”杨少游猛然想起,道:“正是,损弟到底眼钝神迷,兄长请了安”张善便怒目视来,道:“不满一月上过的,岂真忘了?杨兄总是轻慢了我们,不要说话的。”少游陪笑道:“到也情外,实缘在下记性鲁钝,逆旅稠旷之事,霎时记不来。惟高明厚恕罢。”卢镇接口道:“到是无怪,逆旅过境,何须为说。”因说道:“这般好时景,恨不拿酒到来了。”张善强笑道:“呸,对面杏花树下,飘摇的不是酒帘么?”卢镇看道:“正是。这疏柳中,一树杏花,临水婵娟,青帘拂槛,十分幽雅,多多胜了坐此。我们与杨兄,一同到他楼上坐坐,随意节酒饮了,岂不有趣么?”张善此时再逢杨少游,心中到记着旧恨,正欲寻事觅机,惹起一番厮扰,接口道:“这有何不可?文人相逢,岂无酒呢?”杨少游闻他“文人”二字,心内不觉好笑,仍强道:“张兄之言有趣。”三人便同时下亭,同到对面酒楼上看时,椅桌、靠背等摆列也甚齐整。三人拣了三个坐椅坐下。
  酒保上来打恭,唱个诺道:“列位相公,还是看柳听莺,还是待尊客的?到是为吃酒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