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榜,一体插花。谢恩毕,暂退出,赴琼林宴游街。
  翰林退赴琼林宴,鼓乐前引,长班后拥,一时荣耀,惊动一世。当下合京男男女女,挨肩迭袂,争睹新恩一面,无有不喝采称赞。又各自言自语道:“这般年纪,想是不逾了十五六岁的。那里连连三场会围,亲拆殿试,都做了状元,容颜俊艳,举止典雅,也是天仙下降。”满街上热热闹闹,看玩不已。
  此时翰林十分得意,一心在郑小姐亲事,要见谢少傅执柯。
  争奈各衙门拜客,房师、座师、同年一时拜过,一刻不得空闲。
  又去到翰林院赴任,十分荣耀。过了游街三日,始乘片暇,先往拜谢少傅。少傅欣欢嘉喜,自不必说。
  茶罢,翰林躬身道:“小侄年今及冠,尚未有丝萝之结。咸宁便是僻偶小县治,难得合意佳偶。今于繁华都会之地,应多十分合式的。是故娘娘裁书,亲托于炼师杜婶母。闻知郑司徒世丈有女,才貌双全。伏愿姨爷,暂劳金语,为侄儿作伐,以遂终身之事。”少傅笑道:“以贤侄才学,今捷状元、翰林、锦上添花。有女之家,孰不愿为之求亲?郑司徒是我年伯,我当躬往,愿为之冰人呢。贤侄曾已拜郑年伯吗?”翰林道:“一自琼林宴罢之后,那有闲工夫?世丈、年伯一不得访过。头一次先请了安姨爷后,将为就拜于郑世丈呢。”少傅道:“贤侄理当如是。”翰林告退。按下不题。
  且说郑司徒,自见严学初来说张善求亲之后,愤愤不胜,心下不舒服,拟待新榜,要为亲择榜中之英俊,以遂女儿之亲事。及见榜眼状元杨少游,知是御史杨彦之孙,心甚喜悦。
  原来司徒与杨御史为世兄,情好十分稠密。及到御史殿上弹驳张璁、桂萼,天子震怒,贬降之后,御史直声闻天下。司徒恨不能力争,同被贬谪,在家郁郁不乐。只为尊慕御史,倍他前日。今闻杨翰林年纪且轻,又无有聘币之约,入于内堂,对崔夫人说道:“金榜状元杨少游,湖广人,我世兄杨御史之孙。年与女儿同庚,风彩才艺,动人耳目,正是女儿之对偶。我将迎为东牀之宾。夫人之意何如?”夫人道:“世阀才学,尽是佳郎。常言道,十闻不如一见。相公何不邀见杨状元,看看他。”司徒道:“状元自当来了拜过。且婚姻重事,不可无媒的斧柯。少傅谢石交,便是状元姨丈。且请谢少傅妥为执柯,便是正经事理。”说犹未了,自外堂报道:“新榜状元杨翰林,呈帖到门。”司徒大喜道:“状元来的快。”连忙起身,出外迎接。但见翰林面若春花,目若点漆,趋走如龙,神威照日,上堂再拜,躬身请安。司徒答礼道:“久仰,久仰。”翰林站起身,再坐道:“仰仗德荫。”茶罢,司徒定晴再看,真是鹤骨凤姿,不觉鄙吝自消,吉相德器,俨若天人。司徒心下十分爱慕,便命家人端进肴膳。
  此时司徒府中,内外家人,知是老爷迎见新榜状元,为小姐择婿,奔走窥见,莫不喝采。须臾,摆上有体面的果菜酒膳,用过。
  此时小姐在自己房中,对春娘飞红了脸说道:“春娘,向日弹琴的女冠,自言湖广人氏。今杨翰林,闻是咸宁人。咸宁是湖广。又其年纪相似,我之当日猜疑断然非杯中之弓影。你便随他老妈们见一见他罢。”春云“嘻”的一声笑道;“我未曾见那女冠。今见杨翰林,何以辩之?到不如姐姐从青琐窥一窥罢。”琼贝啐了一口,面上通红,低头不语。
  春云嘻嘻笑了,出门向外,堂帘内在他老妈、丫鬟们后窥见他。看来,果然是玉琢金雕,神态仙模,无一点尘累,非天下之大英雄不能如是。春云十分爱慕。
  鸳鸯道:“今那翰林爷有些面善,好像那里见过的。”冯奶娘复道:“可不是真真是面善、见过的了?”春云假意道:“我闻翰林与前日灵佑观来弹琴的客女冠为表从妹弟的。”冯奶娘、鸳鸯齐声道:“是,是。今其容貌、声音,一丝不差,正是酷相似的。”春云知是小姐之猜不错,便旋入小姐房内,笑道:“姐姐明鉴,正不差了。”小姐道:“有何明白?”春云遂将鸳鸯、冯奶娘言语,自己假意之话,一一说了。小姐老着脸飞红了。
  按下不题。
  且说谢少傅送了杨翰林,心下想道:“翰林必是直往郑司徒家。我且合席说亲,司徒必当允从。同饮喜酒,岂不有趣。”登时坐了便轿一程。到了司徒门前,落下轿,平时常常简便往候,便缓步直至堂下。
  司徒一见少傅来至,甚是中意,忙起身迎接,坐下寒暄。
  茶罢,司徒向少傅道:“尊兄平日贲临,无用谢套。今天光降,允副渴望。”少傅心知司徒之言有所苗脉,假意道:“年伯有何明教?”此时翰林方欲退辞,见了谢少傅之来,必说柯斧,且坐踌躇。司徒说道:“老身年老无子,只有一女。薄有才貌,尊兄所知。年今十五,尚未得佳偶。今杨翰林未有定聘,年又相合。愿尊兄执柯作成,以副老身之望。”少傅微笑,睇视翰林。司徒摸不着猜疑,少傅便道:“学士请安年伯,正为此事。刚才杨翰林说的,学生讲年伯求亲。今承教示,正谓不约同心,周全作成,可是此席呢。”司徒大喜,笑道:“冰人喜酒,难道不醉无归!”即命家人多多端上喜酒来。
  此时妈妈们听了谢少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