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咏菊,又是赋事,前人虽有这么做的,还不很落套。赋景、咏物两关着,也倒新鲜大方。”太常笑道:“很是有趣。只是不知用什么虚字才好?韩兄先想一个我听听。”韩翰林想了一想,笑道:“『菊梦』就好么。”丞相笑道:“果然好。我也有一个『菊影』何如?”韩翰林道:“很好。”祭酒笑道:“『问菊』可使得?”太常道:“也罢了。只是也有人做过。若题目多。这个也搭的上。我又有了一个。”韩翰林道:“快说出来。”太常道:“『忆菊』何如?”韩翰林拍案叫妙,因接说道:“我也有了。『访菊』好不好?”丞相也赞有趣,因说道:“索性拟出十个来写上再看。”说着,遂研墨蘸笔,太常便念,一时凑了十个。祭酒看了一遍,又笑道:“十个还不成幅,索性凑成十二个,就全了,也和人家的字画册页一样。”丞相听说,又想了两个,一共凑成十二个,说道:“既这么着,一发编出个次第来。”太常道:“更妙,竟弄成个菊谱了。”丞相道:“起首是『忆菊』。忆之不得。故访,第二是『访菊』。访之即得,便种,第三是『种菊』。种既盛开,故相对而赏,第四是『对菊』。相对而兴有余,故折来供瓶为玩,第五是『供菊』。既供而不吟,亦觉菊无彩色,第六便是『咏菊』。既人词章,不可以不供笔墨,第七便是『画菊』。既然画菊,若是默默无言,究竟不知菊有何妙处,不禁有所问,第八便是『问菊』。菊若能解语,使人狂喜不禁,便越要亲近他,第九竟是『簪菊』。如此人事虽尽,犹有菊之可咏者,『菊影』、『菊梦』二首,续在第十、第十一。末卷便以『残菊』总收前题之感。这便是三秋的妙景、妙事都有了。”太常依言,将题录出,又看了一回,又问:“该限何韵?”丞相道:“我平生最不喜限韵,分明有好诗,何苦为韵所缚?今也不必学那小家派,只出题,不拘韵,原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乐,并不为以此难人。”韩翰林接口道:“丞相总论很是,既这样,自然大家的诗还进一层。但今五个人,这十二个题目,难道每人作十二首不成?”丞相道:“那也太难人了。将这题目誉好,都要七言律诗,明白贴在案上。他们看了,谁能那一个,就做那一个。有力量者,十二首都做也可,不能的,作一首也可。高才捷足者为尊。若十二首已全,便不许他赶着。”于是将十二题目贴在案上,便取来一张雪浪笺过来,磨浓香墨,羊毫几管置傍边。
  丞相道:“这菊句不拘次序,随意到便写。自己虽构成七句,他人先写八句,且便用他句罢。”太常笑道:“很好,有趣。但如晚生钝才,多让了诸公几句呢。”丞相笑道:“韩翰林便是大手笔,先题《忆菊》,开首篇以异茅塞罢。”韩翰林谦让一回,先写《忆菊》一律,诗云:
  怅望西风抱闷思,蓼红苇白断肠时。
  空篱旧圃秋无迹,冷月清霜梦有知。
  念念心随归雁远,廖廖坐听晚砧迟。
  谁怜我为黄花瘦,慰语重阳会有期。
  右(上)《忆菊》,韩浩吉题。
  题毕,丞相抽笔《访菊》一律,诗云:
  闲趁霜睛试一游,酒杯乐盏莫淹留。
  风前月下谁家种?槛外篱傍何处秋?
  蜡屐远来情得得,冷冷不尽兴悠悠。
  黄花若解怜诗客,休负今朝挂杖头。
  右(上)《访菊》,杨少游题。
  写罢,郑太常咏《种菊》一诗,诗云:
  携锄秋圃自移来,篱畔庭前处处栽。
  昨夜不期经雨活,今朝犹喜带霜开。
  冷吟秋色诗千首,醉酹寒香酒一杯。
  泉溉泥封勤护惜,好和井迳绝尘埃。
  右(上)《种菊》,郑云镐题。
  书毕,杨祭酒又写《对菊》一律,诗云:
  别圃移来贵比金,一丛浅淡一丛深。
  萧疏篱畔科头坐,清冷香中抱膝呤。
  数去更无君傲世,看来惟有我知音。
  秋光荏苒休孤负,相对原宜惜寸阴。
  右(上)《对菊》,杨少琏题。
  写完,赵翰林醮笔题《供菊》一诗,诗云:
  弹琴酌酒喜堪俦,几案婷婷点缀幽。
  隔坐香分三迳露,抛书人对一枝秋。
  霜清纸帐来新梦,圃冷斜阳忆旧游。
  傲世也因同气味,春风桃李未淹留。
  右(上)《供菊》,赵应度题。
  题毕,各各称赞。郑太常素才敏好胜,心中必欲多咏十二题菊,正欲写《吟菊》一诗,六句才成,未及八句,韩翰林先题《吟菊》诗云:
  无耐诗魔昏晓侵,绕篱欹石自沉音。
  毫端蕴秀临霜写,口角噙香对月吟。
  满纸自怜题素怨,片言诗解诉秋心。
  一从陶令评章后,千古高风说到今。
  右(上)《吟菊》,浩言。
  郑太常无奈,正欲写《画菊》,刚才拿笔,丞相先写“画菊”诗云:
  诗余戏笔不知狂,岂是丹青费较量。
  聚叶泼成千点墨,攒花染出几痕霜。
  淡浓神会风前影,跳脱秋生腕底香。
  莫认东篱闲彩缀,黏屏聊以慰重阳。
  右(上)《画菊》,少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