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格嗄?今朝随便哪哼,唔笃总要领奴格情格。”宝玉只得依允。
  少顷,老佛婆将素斋搬出,摆设整齐。月春请尔霭、宝玉坐了,自己末位相陪,彼此饮了一回酒。宝玉问起月春出家缘故,月春不觉脸上红了一红,因有尔霭在座,未便将细底根由尽行实说,故此略顿一顿,捏造几句假话回答道:“ 奴格出家勿为啥别样,皆为奴自家想想,一样做一个人,倪格命啥能苦?从小穷仔点,拨爷娘卖仔出来,突勒火坑里做仔格种生意,眼门前吃苦, 去说俚,将来结局,还勿晓得哪哼勒海勒,实头想想可怕,赛过望海能格,望勿到底,格落奴看破红尘,逃到间搭来出家格。”
  这一篇说话,说得极其冠冕,尔霭为之赞叹不置,惟宝玉不信其言,因从前听得他探杨月楼的监,费去了多少钱,反被月楼辱骂,未知他一片痴心,他故恨气一口,情愿身入空门。此事虽得之传闻,谅非无因,况观他现在的神色,分明尽是假话,不好意思说出这个缘故呢。然我何必定要盘问他,只当他真情实话就是了。故也顺着口气说道:“ 真真看得穿,老话头叫‘跳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’。登勒间搭好场化,阿要有趣。若像奴实梗,还勒生意浪,忙末忙煞,烦末烦煞,勿知阿有一日,也让奴享享清闲格福末好哉。”这几句言语本是随口之谈,姑作违心之论,何尝羡慕月春出家?不意出言成谶,后来弄至无可如何,无依无靠,名利两空,果应了今日之言。此系后话,我且慢表。
  但说当时月春听了,不禁微笑了一笑,也不再答。不一回,斋已用毕,阿金、阿珠与外面管船的都吃过了饭,月春又陪着宝玉等前后随喜,谈谈说说,直到四下多钟,宝玉、尔霭方辞了月春回船。正是:


  毕竟狐禅原是野,谁知龟寿未能延。

  未识宝玉何日回申,且听下回再叙。



九尾狐
第五十七回 赋言旋便道赴嘉郡 访旧识在舟会蠡湖




  却说宝玉等由庵回船,天已傍晚,也不再往他处游玩,惟在舟中闲谈。宝玉提起沈月春已往之事,我有意问他出家的缘故,他却因你在座,不肯细说根由。其实上海姊妹行中都略略有些晓得呢。尔霭听了,方才明白。然愚按月春之言,虽非真情,却说得极其体面,仿佛为宝玉大声疾呼,唤醒他四十年来的大梦,无如宝玉如一块顽石,断不点头,当时回答几句,只不过随口敷衍而已。万不料天涯沦落,贫无所归,也弄到这般地步的。然两人比较起来,宝玉不如月春远甚,宜其被月春所窃笑耳。余故作一诗以讥之。诗曰:


  忆昔踉跄南下时,被伶驱逐尽人知。
  忝颜犹作襄王梦,难断三千烦恼丝。


  话休烦絮。当晚宝玉一无所事,只因日间游玩辛苦,夜膳后便皆安睡。次日又往各处名胜的所在游览了一天,书中不再细述,以免繁杂。到了第四天上,宝玉等兴尽欲归,吩咐船家返棹,仍至问水亭原处停泊,雇了四乘轿子,给发了舟资,方各上岸回去。
  到团子河头下船,宝玉见阿二面容憔悴,病尚未痊,问道:“ 故歇寒热阿曾退尽格来介?” 阿二低声答道:“ 前日退尽仔,到昨日又来哉,忽冷忽热,勿知阿是疟疾 ?” 宝玉道:“ 疟疾倒勿碍格,不过淹淹牵牵罢哉。”阿珠道:“ 停歇煎一碗姜枣汤吃吃,赶赶寒气,出一身汗末就好哉 。”宝玉不以为然,只道疟疾是轻症,决无妨碍,不须延医服药,自然会好的。所以并不放在心上,略安慰了几句,即便回进中舱。
  尔霭问道:“ 你家哥哥可要请个医生来诊视吗?” 宝玉道:“ 间搭近段,阿有时髦格郎中介?” 尔霭道:“你要请有名的,须进城才有,路却狠远呢。”宝玉道:“格末 哉,横势格格病呒啥要紧,熬得过格,且等到转去仔勒请郎中罢。” 尔霭道:“ 既然这样,我们便道路过嘉兴,你可上去望望蠡湖吗?” 宝玉道:“蛮好 ,顺路末,落得去望望俚。如果勒浪,倪耽搁格三四日,带道白相相;勿勒浪末,倪马上开船就转, 想对呢勿对佬?”尔霭道:“ 正合我意,我也实在记挂着他呢。但不知你明天可开船回去吗?” 宝玉道:“ 奴本则想明朝开船,皆为零零碎碎格物事,一点点才 买,转去拿啥物事送人嗄?格落只好再耽搁一日格哉。倒是倪格阿哥困倒仔,真真受累得勒,勿得知倪阿珠阿金去买格来 ?” 阿珠接嘴道:“我间搭来过歇几埭格,有啥勿会买介? 要买啥买啥,只管交代下来末哉。不过也有一说,杭州场化格人,勿比上海搭苏州,专门要欺生格,加二勒香信里,买格物事才邱点笃,行情倒勿推扳格 。”
  尔霭道:“ 我明天同你去买可好?” 阿珠道:“ 格是顶好哉,要便宜(读热)多化笃。”宝玉道:“倪买物事,哪哼好劳动 贺员老介?格是对勿住格,让俚行情就贵(读举)仔点末哉。”尔霭道:“不要紧,不要紧,一来我也要买些家用东西,二来顺便到街上散散步,说什么劳动不劳动呢?”阿珠笑道:“ 唔笃两家头客气作啥 ?大先生, 要买哪哼几样物事,请说末哉。” 宝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