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”两字未免太混,难道妇人都是最毒的吗?故将结句改作“ 最毒淫妇心”,方成了至理名言。今宝玉是个淫妇魁首,其在杨四家一段情节令人发指。设或他稍有人心,岂肯再做这样勾当?乃因一念贪淫,自愿坠入粪坑,播臭名于世上,徒供逐臭之夫与他交好,以致自少至老,虚度了五六十年,不得收成结果。譬如千岁老狐不能修炼内丹,深山静养,徒欲幻化美人,迷恋少年,用采阳补阴之术,成就自己的金丹,势必遭受雷劫,依然身死,把千年所炼之道术,付诸流水,怎能够位列仙班,得成正果呢?虽宝玉并不是狐狸投胎转世,又不是狐狸幻化人形,然有狐狸的性质、狐狸的媚术、狐狸的淫心、狐狸的害人,真是一个人中的狐狸。其后有效学他的,如“四金刚” 等一班淫妓,只算是狐子狐孙罢了。故胡宝玉不得以寻常之狐相比,须称他“ 九尾天狐” 方为的当。谅看官们定不河汉斯言,说我做书的太觉唠唠叨叨,过于烦琐了。
  此刻书中先说朱子青到了来日,候至三四点钟,换了一身全新衣服,独自一人坐着一部包车,来到宝玉家里。却值宝玉梳妆乍毕。为因昨天辛苦,故尔起身甚晏。一见子青已至,忙叫一声“朱大少”,请子青在厢房中坐下,殷勤了一回,喜得子青瘫化了身子,只是嘻嘻的笑,拉着宝玉问长问短。宝玉对答如流,心中却在暗算,晓得子青是个户头,用斧头斩得动的。只不知他脾气如何,可是一位出钱施主?待我用一套柔软工夫先去笼络他,即使鄙吝的,也要叫他情情愿愿,将银钱送上门来。故对子青娇声软语,与他装烟倒茶,件件都是亲手,拍得马屁滴溜滚圆,其实要想在他身上发一注小小横财。子青那里知道?只当宝玉真心相待,有意于他,所以快活到极处,不知怎样才好。
  闲谈到上灯时候,胡士诚、郭绥之以及张、李、王等三位不先不后的来了,进房与子青相见,士诚先问道:“子青兄来得早吓,为什么不到我家里,与我一同来呢?” 子青刚要回答,即听绥之说道:“ 他好像一只馋猫,见了一条腥气的鱼,要想独吞下去,所以一早瞒着我们偷到这里来呢。”子青听了,伸手把绥之打了一下,笑骂道:“你真是个狗嘴,生不出象牙来。如果我一人想偷,何必约你们到这里相叙?这句话,岂不是你差了吗?”绥之道:“ 你说我是狗嘴,却不甚切当。像你喜欢偷吃这块肥羊肉,那才是个狗嘴呢!” 二人你说我,我说你,说个不了。士诚恐他们认真,弄出事来,在旁止住道:“你们再要多讲,恕我不陪了。” 宝玉也道:“ 两位大少专门说笑话,讲得只怕嘴干哉,阿要用口茶罢?” 说着,亲手倒两杯茶过来。两人接了,方才不语,彼此付之一笑,与众人闲谈了一回。
  子青听报时钟已鸣八下,即吩咐端整摆席。宝玉也交代下去,霎时摆设停当,遂请众人入座。士诚等一一坐下,子青坐了主位,请问众位叫局,大众并不推辞,各各写了局票。子青取来观看,士诚叫的是沈月春,绥之叫的是陆昭容,其余叫的是无非吴新宝、金赛玉一班有名人儿。子青阅毕,自己也写了一个,一并交了下去。然后欢呼畅饮,连干几杯。宝玉在旁殷勤劝酒,说说笑笑。不及一刻工夫,楼下异常热闹,知是局已来了,纷纷上楼进房,计共四位校书。子青一看,惟月春、新宝未到。众客各在旁侧坐下,一片的“张老”、“ 李老” 声音,煞是好听。子青正在得意之际,忽闻下面连喊几声“叫局”,走进一个娘姨,执着三张局票,请宝玉去出堂差。宝玉未便推托,皆为新做生意,不好得罪客人,只得起身向子青等告罪。子青等不能阻止,由他自去。宝玉换过衣服,又说了一声:“对勿住,奴是就要来格。” 说完,匆匆下楼上轿去了。子青心中甚是没趣。岂不是一厢情愿吗?若做了妓女,单做你一户客人,即不饿死,如何够一家的开销呢?
  闲话少说。当时四位校书弹唱将毕,即见沈月春、吴新宝一同来了,又接着唱将起来,果然响遏行云,不同凡响。士诚就拉着子青等众人,豁了十几个抢三。旁边月青、新宝等局各代了几杯酒,陆续转局去了。尚不见宝玉归来,子青等甚是焦躁,幸得士诚在席敷衍,又豁了一个通关,吃了几样菜,方见宝玉自外而入,说了许多抱歉的话,始得大家快活。绥之更是高兴,高声说道:“方才宝玉一去,打断了我们兴致。此刻来了,我们再摆一台酒好不好?”士诚、子青等都默然不答。绥之道:“再摆一台,算是我的。”回头就吩咐翻台。士诚道:“绥之兄,你明天本要摆酒,何必今夜翻台呢?”那知绥之任着自己豪兴,也不顾子青吃醋,执意要摆第二台酒,不肯收回这句话,坍了自己的台,故不听士诚之言,命宝玉喊将下去,以尽今日之兴。正是:

  罗列珍羞方启宴,狂翻醋海忽生潮。

  下文如:

  梅子含酸一时争竞,杨花有意两面调停;
  郭绥之欢娱恋宝玉,朱子青懊恼失珠花;
  开愚园游春夸富丽,换香车过市独招摇;
  患天花郭绥之变相,看夜戏十三旦登场;
  十三旦应聘返京师,胡宝玉束装游广省;
  泛珠江珠娘齐减色,居粤地粤客尽输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