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见我说的话,不是冤枉你了。” 月舫道:“ 奴求说告, 请用 格烟罢。” 芸帆方才不语。
  又吃了几筒烟,芷泉忽转了一个念头,向芸帆说道:“月舫的几个相好,除我与你朝夕相见,其余虽曾会面,却从未聚在一处吃过一台酒。故我想择定一个日子,将八个人邀齐,在这里开个盛会,倒也有趣。芸兄,你道好吗?”芸帆听了,鼓掌道:“ 妙极妙极。但不知这个会名叫做什么呢?”芷泉道:“我原拟八个人,取名八仙会,虽似相合,然而未免欠雅,不如叫做同靴团拜会罢。好得现在已是十二月中旬,待到新年里举行,不过半月有余。但须拣定日子,我与你一同出面,写好六副请帖,于前两天分送各处,仿佛传单一样,把那原委叙明,谅他们断没有不来的。” 芸帆道:“这会名取得又雅又切,妙在‘同靴’ 两字,真是千古风流创举!至于六副请帖,待弟写好后,交到月舫处分送便了。” 说到这里,又向月舫说道:“ 你可有明年的历本拿与我看,待我们议定日子,好举行这件事呢。”月舫答道:“开年格历本是有勒里。不过,格种事体,亦勿是婚丧喜庆,要拣啥格好日介?” 芸帆故意正色道:“ 我们是会亲,是极大一件事,怎说不用拣日呢?”月舫又笑道:“像煞有介事。奴问 格格会亲,叫啥格名堂嗄?” 芸帆道:“这叫做会靴亲,又叫做会同年,何尝没有名堂呢?”月舫道:“亦勿是中举人、进士洛,有啥格同年!搭奴瞎说哉!”芸帆笑道:“ 我们八个人,都与你是相好,可称得同科及第。既是同科,岂不是同年吗?” 月舫听了,又想回答,芷泉接嘴道:“你们不用取笑了,这个会无须看什么历本,拣什么好日,月舫休要上他的当,与他证辩。我们准定元宵佳节,在这里吃酒聚会便了。若照芸帆所请,要惹人笑我等迷信了。但这晚的酒席必须格外丰盛才是。” 月舫道:“ 要丰盛末,阿要备仔一桌满汉酒席罢!” 芷泉摇头道:“ 不必不必,我们又不是官场,动不动要用满汉酒菜。吃这个挂炉烧猪,非但毫无滋味,而且俗不可耐,与广东人斋献一般,全是虚气,倒不如寻常酒席的好。” 月舫唯唯答应,即请芷泉写了一张菜单。其时钟敲两下,芸帆道:“ 时已不早了,我们回去罢。”芷泉点头,立刻披上马褂要走。月舫尚欲挽留,芷泉道:“我明晨馆中有事,不便在此住宿,待晚上再来看你罢。” 说毕,即与芸帆同去,不表。
  书中有话则长,无事即短。驹光迅速,不啻快马加鞭。早已是爆竹声中,催除残腊;寒梅香里,又报新春。十里洋场另增一番繁华景象,无论官绅商贾各界,莫不衣冠齐楚,投帖贺年。或往会馆中团拜,或至亲戚家吃酒,一个个忙碌异常。即北里姊妹行中,那班往来的熟客,不是开果盘,定是摆关台酒,各张自己的场面。这都是年年的常规,毋庸细叙。
  单说黄芷泉、顾芸帆二君,因定元宵佳节在月舫家开同靴团拜大会,预先三天,芸帆写好了六副请客帖子,并附一张团拜缘起,命月舫家的鳖腿各处送讫。等到这一天午后,芷泉、芸帆先拉了张荫明、钱伯锡两人,在月舫房内叙雀。碰过了八圈庄,方见崔鲁卿、宋芝云、吴其仁、殷铭树,陆续到齐。已是上灯时候了,今晚月舫房里点缀得金碧辉煌。妆台上供着一对全通,又新装了两盏自来火灯,照耀如同白昼。在彼时堂子中用者甚少,所以见得稀奇。如今不但家家都用,而且用了金丝茄子电灯;觉得自来火尚嫌昏暗,即有几家用的,也加上一个纱罩,终比从前胜过几倍。
  闲话少讲。且说此时月舫与大姐、娘姨等应酬不迭,忽闻芷泉开言道:“ 我们同靴八人,现已齐集,应照会馆章程,举行这团拜礼节呢。”众人唯唯称是。于是命月舫铺好了红毡单,各各起身。团团作了一揖。月舫也上前总叩了两个头,众人亦还了两揖。礼毕,然后彼此就坐。芷泉闻报时钟已鸣八下,即便吩咐摆席。霎时楼下一班乌龟、烧汤、鳖腿等众,都戴着红缨帽,一齐进房。向众客叩过了头,一半退下,一半帮着大姐、娘姨摆席。七手八脚,陈设停当;搬菜的搬菜,点烛的点烛,不消片刻,安排得整整齐齐。芷泉请众人入席。众人均推芷泉坐首位,芷泉再三谦让,芸帆道:“今夜这席酒,非平日请客可比,不分谁主谁宾,理当序齿而坐,方合同靴宗旨。芷翁年长,宜坐首位,无须谦逊。不然,那个肯有僭呢?”众人也说道:“ 芸兄之言一些不差,我们都是会中人,这前辈、后辈的礼节,断然不可紊乱的。” 芷泉笑道:“ 虽则如此,但当以先进山门为大,应推芸兄第一,我居第二,始合前辈、后辈之说呢。” 芸帆道:“我辈斯文,断无少兄、老弟之理。请你不要再谦,直爽些罢。” 于是芷泉坐了第一位,其次是鲁卿、芸帆、芝云、荫明、铭树、其仁、伯锡等七人,各按年岁坐定。月舫上前,亦照位次筛过了一杯酒,先在芷泉背后坐。芷泉道:“今晚从我们八人聚在一处,可称骚人雅集,畅叙幽情,不让兰亭修禊。月舫可以不必度曲。若轮流唱下,岂不要喊干喉咙吗?况京腔高调,听之也甚乏味,不如免唱脱俗的好。众位以为然否?” 众人皆点首称是。惟崔鲁卿与钱伯锡最喜热闹,一同问道:“ 如此佳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