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因此一见倾心,惊为绝色,早被宝玉笼络住了;三来宝玉言辞委婉,娓娓动听,马屁拍得周到,狐媚献得精工。
  此时的慕颜,骨软筋酥,神迷心荡,一闻宝玉之言,更觉面有德色,欣然说道:“唔格话头,我有点勿相信呢!我呒没出过门,那能名气会辣辣响咭?”正说之间,见值书房的家人钱寿走至身旁,凑着耳朵说了几句话。慕颜道:“唔啥(读哂)格鬼头鬼脑拉!唔奔到厨房下去,交代其多备几样嗄饭,说我( 读瓦) 等吃( 读曲) 东。” 钱寿唯唯答应,自去交代,不表。
  仍说宝玉听慕颜吩咐添菜,连忙摇手道:“ 得格, 得格。奴亦勿是大客人,要添啥格菜嗄!”慕颜道:“ 唔勿是客( 读壳) 人,倒是我是客(读壳)人?今夜还要同唔接风,整备全桌头菜呢!” 宝玉刚要回答,见钱寿将酒菜搬了进来,摆在居中桌上,计共一壶酒,八盆四大碗菜,无非是鸡鸭鱼肉之类。慕颜请宝玉上首坐了,自己在对面相陪,宝玉一定不肯,硬拉慕颜坐在正中,执着酒壶,敬了一杯酒,慕颜一饮而尽。宝玉又连敬几杯,说第一杯是一心奉敬,第二杯是成双作对,第三杯是三星高照,第四杯是四季发财。说到这里,却被慕颜双手推住,说道:“ 我( 读瓦) 接连吃( 读曲)四杯,介相貌要吃(读曲)醉格咭,况且我是主人,唔是客(读壳) 人,客(读壳)勿吃(读曲)酒,独敬我( 读瓦) 主人,呒没格样道理咯。”嘴里说着,伸手抢了酒壶,回敬了一杯。宝玉连忙起身接受,说道:“钱老, 要折煞奴哉!倪是啥等样人?就坐勒半边位子里,已经有僭,承蒙钱老抬举格哉,还要回敬奴一杯酒,叫奴哪哼当得起嗄!”
  这几句话,足见曩时的风气尚未大坏,凡为妓女的,都知待客的规矩,即放浪骄奢如胡宝玉,一切周旋应对,悉照曲院中门谱。若眼下堂子里面,妓女都有了习气,无论时髦不时髦,规矩一些没有,言语不知轻重;有开口骂客的,有动手打客的;撒娇撒痴,卖弄风骚,装腔装调,忘却本来;敲竹杠算是本领,倒醋瓶的是惯家;寻客人犹如捕盗,讨嫖帐甚于催科;而且面皮同石板,言语若尖刀,既无礼貌,又欠温存。这样的恶俗妓女,偏有那班瘟生去照顾他,翻说他是时髦红倌人,理应这个样儿,有时去打茶围,吃了他半碗冷茶,当作甘露琼浆;有时去叫堂差,听了他半段京调,比作霓裳羽衣。在年轻的几个滑头少年,还蒙他略略应酬,若老的丑的,他便置之不理,装出不二价的脸面,倒要客人去趋奉他,即使他招呼几句,也不过看银钱面上罢了。你想可恶不可恶,可恨不可恨吗?虽未可一概而论,然其中和蔼可亲、应酬周到的,仅得十居二三。况现在风气大变,所有堂子中的礼节,概从脱略,都由那班客人酿成的,不然,他们断不敢夜郎自大,骄傲待人,忘了自己身份的。
  话休烦絮,仍讲正文。斯时慕颜见宝玉礼数中节,言语卑谦,更是十分欢喜。眯齐了两眼,笑嘻嘻的说道:“唔一客(读壳) 气,带累我吃勿落酒咯,我格性情,是最欢喜直爽格拉。” 宝玉方把酒干了,又执壶奉敬慕颜。慕颜道:“我(读瓦)日里酒量是有限咯,因为吃(读曲)仔乌烟格人,夜里格精神才健呢。” 宝玉道:“ 随便哪哼,奴敬 格十全十美,总要吃格哉。”慕颜只得依允,一连饮了十杯。旁边阿金、阿珠也过来敬酒,慕颜见他们伶俐可爱,也各应酬吃了两杯,方始要饭。与宝玉一同吃毕,彼此起身,让阿金等坐下用饭,洗过了脸,急忙横到榻上去过瘾。宝玉对面躺下,与他装了十几筒烟,足有枣子大小,又松又灵,吃得慕颜十分爽快,一气贯注,早已过足了瘾,坐将起来,又吃了十几筒水烟,口中不住的赞美。既而见阿金等饭已用毕,即唤钱寿进来,命他跟了阿金,到大街上宁安客栈搬取行李,所有栈中房饭金酒钱,由我这里开销,共该多少,在帐房中支取便了。钱寿答应,一切照办,无须细说。
  少停钱寿同着相帮,挑了行李,阿金押着,一齐到家回覆。慕颜又吩咐钱寿唤里边两个老妈子,在西书院楼上打扫两间卧房,各种应用器具,不可缺少一件。交代毕,钱寿领命自去。
  宝玉又向慕颜称谢道:“奴来仔末,害唔笃用人忙煞快,真真对勿住!”慕颜道:“我就怕唔勿来,忙介点有啥( 读哂) 呢?又勿是我自家(读瓜)动手,其拉用人吃( 读曲) 仔我( 读瓦) 饭,应该做事格咭。”宝玉又道:“钱老阿肯领奴到里向去白相相佬?” 慕颜点头道:“ 可以可以。横竖其( 宁波人自称妻大半曰‘ 其’ 或称‘ 阿勒女人’) 勿在家(读瓜)里,唔到我( 读瓦) 房里都勿要紧咭。” 宝玉道:“ 听 实梗说法, 怕唔笃大太太格哉 。” 慕颜道:“ 并勿是怕其,不过免得淘气,遮遮眼睛拉,轧实其是贤惠咭。我讨三个小老婆,其都勿管我( 读瓦)咯。倘然我要瞒其,乌糟糟轧仔姘头,拨其晓得仔,其就要娘戏娘倒辱的。”
  宝玉听了,不禁笑了一笑。慕颜并不介意,就此立起身来,领宝玉走入里边。见房屋果然高大进深,异常考究,真不愧为巨富之家。宝玉着实羡慕。走了好一回,才到女厅楼下,却有慕颜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