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丢,恰好仍旧的丢进楼窗去了。
  秋谷见事情已经停当,回围一看,除了上面的两扇楼窗之外,没有什么形迹可寻。后边早来了一只小船,船梢上有两人摇橹,正在秋谷大船旁边掠过。那小船上的人,见大船上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船头张望,又有茶几、椅子排在船头,不免有些诧异。但是他们摇船度日的人,那有工夫来管你这般闲事?擦肩的摇过去了,把个章秋谷吓了一身冷汗出来。暗想今天真是十分侥幸,后先之际,只争一刻儿的工夫,几乎被那小船撞破。弄出事来,被程老头儿告到当官,说是奸拐了他的女儿,还当了得!一面心中盘算,便也移步进舱。只见贡春树和程小姐两人手对手儿坐在旁边榻上。程小姐云鬓不整,玉体横斜,珠泪半含,蛾眉深锁。春树也眼圈儿红红的,眼中含着泪痕,正在那里嘁嘁喳喳的不知讲些什么。见了秋谷进来,男女二人一齐立起;程小姐免不得有些惭愧的样儿,眉黛低颦,红潮上颊,若前若却,脉脉含情。
  春树不待秋谷开口,指着秋谷向程小姐说道:“这便是章家伯伯,你我的事情不污他出力帮扶,那有今日这般团聚?真是我们的一个大大的恩人,你快些过去行个礼儿,谢谢他一片热肠,一腔热血。”程小姐听了春树这般说话,那当时感激心绪也不晓得从何说起,感激到极处便又流下泪来,不等春树说完,早花飞柳舞的一般朝着秋谷行下礼去。春树立在一旁,想着这样良朋如今难得,若不是他这般出力,这件事儿怎得收场?白白的送了程小姐的性命。想到此处,不因不由的也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在一旁。男女二人一齐拜倒在地,忙得个章秋谷还礼不迭。急忙把春树一把拉住,又把程小姐扶了起来,不觉哈哈大笑。章秋谷这一会儿的得意,差不多就是洞房花烛见了个绝代佳人,金榜题名却又是传胪第一,任是什么事儿,也赶不上他那一番得意。
  当下秋谷笑向春树道:“这点事儿算得什么,也要行起礼来?我虽然费了一片心机,却成就了你们的两桩好事,总算不枉我姓章的和你们出力一场。但是还有一句话儿,你却也要自家裁度:你是娶过正室的人,将来把这位小姐同到家中,能否相安无事?再者,你过了三年五载,保不定要秋风团扇,弃旧怜新,那时岂不是依旧误了他的终身,却叫他如何结局?这些事情,虽是不干我事,却不是不替他虚到这层;况且今天这样一来,将来这位小姐自然是无家可归的了,你又不得不格外体贴他些。你道我这层说话何如?”程小姐在旁听了秋谷的说话,觉得句句入情入理,没有一个字儿不是打入心脾,并且还替他虑日后的仳离,将来的结局,如今世上那有这般精细的好人?又听他说到自己日后无家可归的一层说话,不觉牵动伤心,忍不住泪流满面,呜咽起来。又听春树向他说道:“你的说话虽已虚得不差,但我却断断不是这般人物,你只顾放心就是了。若万一将来有甚差池,凭你怎生理论,你可信得过么?”秋谷听了方才微笑点头。程小姐此时感激秋谷直到二十四分,因又走近前来,向秋谷行了一个全礼。秋谷不及提防,搀扶不迭,忙叫春树扶他起来。
  程小姐起来,低低的叫了一声“伯伯”。秋谷请他坐在旁边榻上,自和春树也坐下来,商议以后怎生安置。
  程小姐此刻方才抬起头来,偷转秋波,暗回粉头,细细的偷看秋谷。见秋谷坐在灯下,面如冠玉,奕奕有光;目若朗星,英英露爽;长身玉立,猿臂蜂腰;气概昂藏,丰神俊美。真个是素腰压沈,粉面欺何;春留荀令之香,夜抱邺侯之骨。和贡春树坐在一处,觉得章秋谷光芒外露,华彩照人,两人比并,还是章秋谷较胜些儿。程小姐不觉吃了一惊,暗想春间初见春树的时候,觉得他丰调过人;现在见了秋谷这般仪表,和春树两边比较,春树不免逊了一筹,不信世界中间竟有这般人物!
  “程小姐看了一会,不觉粉面微红。这边章秋谷坐在一旁,也在那里仔仔细细的评量姿态,只见他叙亸香肩,半欹云髻;长眉掩鬓,笑靥承颧;春融却月之姿,红上春风之面,真是宜嗔宜喜,如玉如花。
  秋谷也看得呆了一会,方才开口向春树道:“现在事情已经办妥,此刻却就要和你商量善后的事宜。这个地方也不是久居之地,我想你只好把他送回家内,然后再到苏州。我在客栈里头暂住几天,等你回来,一同再到上海。你想我这个主意如何?”春树听了,便问程小姐打算怎样。程小姐低低答道:“我是个没有主意的人,况且既已……”程小姐说到此际,面上不由的起了一阵红云,顿了一顿,接下去说道:“自然和你一同回去,依着章家伯伯的说话罢了。”贡春树问明了程小姐的口风,便道:“你的主意甚好,一准明天动身回去便了。”
  秋谷道:“但是还有一件事情,我们大家计较。程小姐虽然走了出来,那程老头儿失了女儿,怎肯轻轻罢手?自然要报官追捕,招贴寻人。我们这个船家又不是我们一党,他明天起来见忽然多了一个女人,定要心中疑忌;那时不得不把真话和他说明,一时露了风声,知道他心迹是好是坏?万一他说出口来,被人晓得,我们那里耽得起个拐逃的罪名?据我想来,我们明人不做暗事,索性等到明天亲自到他家内,见了第头儿和他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