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,原名叫做《九尾龟》,又叫作《四大金刚外传》,如今做到五集,差不多就要结束全书,不得不把他们的事实再细细的补叙一回。那四大金刚里头,陆兰芬已经死了,金小宝暂时收场,不做生意,却和贡春树住在一处。林黛玉住在惠秀里内,算个住家,有向来相熟的客人,也可过去坐坐,他自己却竟是销声匿影的不大出来。只有张书玉仍旧住在新清和坊,艳帜高张,香名愈噪,真是枇杷花下,车马如云。每天牵算起来,总有五六场和,十余台酒,那生意比先前好了几倍。书玉得意扬扬,十分高兴。
  有一天,书玉坐着轿子在一品香出局回来,轿子走到大新街口,忽然迎面撞过一个客人,正在四马路走过,轿子走得甚快,那客人也低着个头直撞过来,恰恰的撞了一个照面,轿夫避让不及,彼此一碰,把那客人仰面朝天的跌了一交。那客人在地下扒了起来,心中大怒,一把扭住了轿夫的衣服,喝道:“你走路不带眼睛的么?乱撞你娘的什么?”轿夫见那客人衣服都丽,气概出众,却也不敢得罪他,况且委实把他撞了一交,只得陪着笑面,说声:“对不住,实在没有看见。”那客人那里肯放,要叫巡捕到来,把轿夫带到捕房里去。张书玉坐在轿中,一眼看见那客人的手上带着三个金刚钻戒指,晶宝夺目,光彩照人,身上穿着一身外国缎子的衣服,颜色配搭得甚是匀称,更兼仪表轩昂,身材俊伟,生得倒还不俗。看了他这般气派,晓得定是个有钱的阔客,便有心要笼络着他,对他嫣然一笑道:“大少对勿住,总是轿夫勿好,碰仔耐一交筋头,勿得知身浪向阿曾碰痛?”说罢星眸低漾,杏脸微红,含羞带笑的瞧了那客人一眼。这一个眼风,就把那客人的身体酥了半边。
  动弹不得,本来是一腔怒气不肯干休,被张书玉这样一来,不知不觉的把心上的焦躁,一霎时销化个干干净净,连忙放了轿夫,笑嘻嘻的答道:“不妨不妨,没有什么要紧。”那眼睛却紧紧的钉着张书玉看个不住。张书玉见了,晓得他已经入彀,又微微一笑道:“晏歇点阿到倪搭去坐歇?倪来浪新清和第三家。”那客人听了大喜道:“狠好狠好,停回儿我一定过去。”书玉笑道:“晏歇点要来格哩!”那客人连连答应,轿夫放开脚步径自前行。临走的时候,书玉还欠起身来回头一笑,略略的朝他点点头儿,一直回新清和去了。
  那客人见张书玉径自去了,只觉得晃晃荡荡的好像神魂还没有归窍一般,虽然想起没有问他的名字,到清和坊那里去寻,便急急的那边一看,见张书玉的轿子,影影绰绰的还在前边,连忙三脚两步赶上前去,把轿后的龟奴一把扯住。轿夫倒吃了一惊,问他为什么这般样子。那客人便问他倌人的姓名,轿夫见他气喘吁吁的甚觉好笑??便替他说了。书玉坐在轿中听见,把跟局的娘姨金珠叫了过来道:“倪先坐仔轿子转去,耐同仔格位大少慢慢交来。”金珠答应一声,那客人更是欢喜,同着金珠在马路上慢慢的走着,一头夹七夹八的扳谈。
  大新街口到新清和坊本来不多几步路儿,不一刻已经到了。金珠在前引路,那客人跟在后边,上了扶梯,已见张书玉换了一身衣服,笑迷迷的立在楼门口道:“倪晓得耐就要过来,倪等仔耐一歇哉。”那客人到了此时,神魂飘荡,觉得身体虚飘飘的,好似在云雾中的一般。张书玉拉着他进了大房间,亲手替他宽了马褂,推他坐下,方才问他的姓名。你道这客人是谁?原来就是那李子霄。当下敬过瓜子,书玉着实的敷衍了他一番,当夜就摆了一个双台,闹到三更多天方才散席。
  自此一连几天,李子霄夜夜碰和,朝朝摆酒,闹得烟雾尘天。在李子霄的意思,原想要转张书玉的念头,无奈张书玉虽是待他要好,晚间却总不留他,李子霄也不好意思开口。论起这李子霄的为人来,却也甚是精明,随便什么世故人情一概瞒他不过,就是在嫖界里头也着实的有些资格,不比那一班土头土脑的瘟生。但是有一桩毛病不好,见了倌人,一个个都是好的,并且一见了面,就想要转他的念头。虽然狠肯花几个钱,却自家打家主意,不肯落他们的圈套,所以有些倌人都要嫁他,他却咬定了牙齿不肯答应。不料一见了张书玉的面,就由不得神魂颠倒起来。那四大金刚的手段名不虚传,他不想你的念头则已,想了你的念头,却总要比他人来得辣些。这几天,张书玉放出全身本事,把一个李子霄哄得一心一意都在张书玉的身上。张书玉却又拿定主意,不肯叫他轻易近身,故意打情骂俏的做出那一种亲热的样子,弄得李子霄这又不好,那又不好,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,团团乱转。
  有一天,李子霄在票号里头刚刚起身,还未梳洗。张书玉要笼络李子霄的心,起了一个大早,打扮得花枝招展,丰态娇娆,带了一个娘姨,坐了轿子竟到李子霄票号里来。其时刚敲十二点钟,由李子霄的家人引进房内,笑盈盈的叫了一声。李子霄见了喜出望外,连忙叫他坐下,只听得张书玉道:“李大人,耐啥格刚刚起来,阿是昨日仔辛苦哉?”李子霄听了一呆道:“我除了碰和吃酒,没有别的事情,我有什么辛苦?”张书玉掩口笑道:“勿是呀,作兴耐昨日仔到仔相好搭去住夜,辛苦仔点,所以今朝起来得晏哉,耐自家照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