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。叫相帮去叫马车,因书玉也要同去,多叫了一部。
  当下厚卿、幼惲同车,书玉独坐一车,向张园而来。进了园门,马夫照例加紧一鞭,如飞疾驶,至大洋房门口停下。厚卿、幼惲同下车来,书玉还未下车,只听马蹄声响,一部亨斯美自拉缰马车,风一般的跑来,也到安垲第停下。眼光一瞥,早跳下一个美少年,携着一个绝色倌人。那少年身穿湖色熟罗十行绵襔,外罩玄色漳缎马褂,生得细腰窄背,白面朱唇,气概非常,丰仪出众,眉目之间别有一种英爽之气,咄咄逼人。那倌人生得秋水为神,琼瑶作骨。凌波微步,何殊洛浦惊鸿;袅娜依人,不数汉家飞燕。姿容妍媚,举止大方,穿一件白缎子绣花夹袄,头上不多几件钗环。只在厚卿、幼惲眼前一闪,便先进安垲第去了。幼惲、厚卿觉得眼中从未见过这般人物,暗暗叹羡。张书玉更看得呆在一旁,直至厚卿同幼惲进去一会,回头不见书玉,厚卿复身出来寻他,方见书玉立在门旁,好似想着什么心事一般。
  厚卿问他为什么还不进去,可是等什么人?书玉才被他提醒,忙道:“倪勿是等啥倌人,像煞唔笃还朆进去,所以勒浪看看。”遮掩过了。随同着厚卿走进大洋房,拣了一张桌子,泡茶坐下。
  幼惲却想着刚刚马车上坐的美少年十分面熟,满腹想不出这个人来,便又留心看他,却却回过头来,见他同着那绝色倌人同坐在斜对一张桌上,真是和璧隋珠,珊瑚玉树,交枝合璞,掩映生辉。
  正在细细打量,只见又走进一个倌人,朝着幼惲略略点了点头,却叫了厚卿一声。原来就是陆兰芬,竟不坐下,一直走了过去,忽回头见了那少年,兰芬登时满面堆欢,叫了一声“二少”。那少年也含笑招呼,招他坐下。兰芬便坐在那少年身旁一张椅上,那绝色倌人也招呼了兰芬一声,兰芬竟和那少年密切长谈起来。方幼惲这一气非同小可,又不好发作出来,眼睁睁的看着他。不到半点钟时,只见那少年立起身来,同着兰芬三人从右边转出,一面谈笑,一面慢慢的缓步往弹子房一带去了。
  兰芬临去,头也不回一回,直把一个方幼惲气得口呆目瞪,无可如何。刘厚卿却被别个朋友邀在隔壁一张桌上谈心,不曾理会。张书玉也闲步往弹子房去了。只剩幼惲一人,无人可说,就如泥神土佛一般坐着。好容易刘厚卿走了回来,不见了张书玉,忙问书玉他们那里去了!幼惲回答不知。厚卿道:“天色已晚,是回去的时候了,书玉怎不见来?”便惠了茶钞,同幼惲出来,寻到老洋房照相处,都不见书玉的踪影。厚卿说声“奇怪”,回身要到弹子房去寻他。刚走到门口,劈面遇见方才少年同着兰芬出来。兰芬似欲招呼,早已擦肩过去。随后张书玉跟着出来,见了厚卿才立住了脚。厚卿对书玉道:“时候已经不早,快些回去罢。”张书玉一言不发,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意思,同厚卿走到前边。马车早已等了多时,三人登车回去。
  兜了几个圈子,回到新清和来,相帮送上两张请客票头,一张是金咏南请到迎春坊花琴舫家,一张是祝华封请到兆贵里张月红家。金咏南的是七点钟,祝华封的是八点钟。厚卿便向幼惲道:“这两个既来请我,必定也要请你,想是票头发到陆兰芬那里去了,你就少停同我一淘去可好?”幼惲想来不错,便无别话。
  厚卿因在嫖赌场中久了,已有了烟瘾,躺下炕去吃烟。幼惲和他对面躺着。张书玉却只是无情无绪,不来应酬。厚卿过好了烟瘾,又坐了一会,早有金咏南的催请票到来,便同着幼惲一同赴席。
  到了花琴舫家,见客人已经到齐,金咏南连忙催摆台面。厚卿举眼看时,却只有一半认得,幼惲更只认得陈少东一人,不免一一寒温,请教名姓。金咏南便问:“厚卿、幼惲,你们叫什么人?”厚卿道:“我坐定是张书玉了,幼惲可是仍叫陆兰芬?”幼惲满肚子没得好气,连忙朝他摇头。厚卿向他使个眼色,幼惲不解其故,便不开口,也叫了陆兰芬。随着金咏南去发局票,厚卿乘空附着幼惲耳朵说道:“你在上海又没有做第二个倌人,况且兰芬与你又没翻面,场面上还是好好的,何苦再去叫个陌陌生生的人呢?”幼惲正待回答,那边主人已在邀客入席,便打断了话头。
  坐定之后,客人的局已经到齐,只有张书玉、陆兰芬两人还不见来,叫人去催催,说是要转过来。幼惲也还罢了,厚卿却满心不自在起来。直等客人的局已经去了一半,方见陆兰芬进来,淡淡的招呼一声,便默然坐下,一言不发。幼惲也低着头不开口。大家看着诧异,晓得一定有些缘故,却见二人面色不好,倒不便去问他。
  接着张书玉也来了,厚卿问他那里的转局,直到台面要散快才来?书玉冷笑道:“倪格生意就是勿好末,也总有几户客人,勿见得就做仔耐刘大少一干仔,问得阿要稀奇!”厚卿突然被张书玉顶了这几句,气得他面皮紫涨,竟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  金咏南见此光景,虽明知是书玉的不好,却怕刘厚卿性子暴躁,张书玉的脾气又不是肯省事的人,生恐闹出事来,连忙分解道:“厚翁不要动气。书玉向来也不是这个样儿,想是今天堂唱多了些,未免有点不自在。你是有过相好的客人,总得要比别人体谅他些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