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你要多少银子,只顾向我拿就是了。”当下陶观察立刻拿出一千五百块钱的银票给了薛金莲,又和他亲热了一回,方才被薛金莲催了回去。
  隔了一天,薛金莲已经除了牌子,陶观察又跑了来,要和他同坐马车到张园去。
  起先薛金莲不肯,只说除了牌子不便出去。倒是他的娘在旁边看不过,催着薛金莲同他出去。薛金莲没奈何,只得同着陶观察坐了两乘马车,到张园去坐了一坐。恰恰的章秋谷同着陈文仙也到张园,他们两个人的情形被章秋谷看得明明白白。薛金莲无意之间抬起头来,猛然看见了章秋谷,觉得这个少年意气非常,风华出众,长眉挹秀,凤目含威,好像眼睛里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人物,由不得心中一动,想要吊起章秋谷的膀子来。那里知道章秋谷心上正在恨他,那里还肯和他要好。薛金莲落了一场没趣,口里头又说不出来。这且按下不题。
  再说起张园里头的章秋谷来,见薛金莲老羞变怒的起身去了,不觉回过头来对着陈文仙和龙蟾珠哈哈一笑,陈文仙和龙蟾珠也笑了一回。章秋谷坐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趣味,见大家都纷纷的上车去了,便也别了龙蟾珠,同着陈文仙上车回来,到了新马路公馆里头,早已是夜气沉山,灯光照夜。坐了不多一刻,忽然听得外面雷鼓也似的敲门,当差的走出去把门开了,早听得陈海秋的声音一路大叫进来道:“秋谷兄,怎么你到了上海不来看看我们朋友,却先去逛起园来,这是什么道理?”
  秋谷听了是陈海秋,便在楼上急急的走下来,彼此相见,打了一拱,知己重逢,故人相见,自然心上都十分欢喜。
  陈海秋还没有坐下,便道:“你怎么回去了这许多时候,把我们这一班旧时的朋友都撇到脑后去了,是不是?”秋谷道:“那里有这个话,我回去之后家里有些家事,外面又有些应酬,忙得不得分身,并不是忘了旧时朋友。你有什么话坐下来讲,怎么尽着站在这里。”陈海秋听了方才一屁股坐下道:“成天的望你不来,连我的眼睛都几乎望穿,肚子都几乎气破。”秋谷听了诧异道:“怎么,你望我不来,眼睛几乎望穿也还罢了,怎么好好的会几乎气破肚子,这是个什么缘故?”陈海秋摩着肚子,口中说道:“不要说起,说起来就气死人。我吃了人家许多的亏苦,一向闷在心里说不出来,专等着你来了,好和我想个法儿。”秋谷听了,心上已经猜着了几分,知道他一定是在堂子里头吃了亏了,便问道:“究竟什么事儿,你且先和我讲个明白。我章秋谷虽然赶不上那黄衫客、古押衙,却也自负满腹经纶,一身侠骨,只要可以和你出力的地方,凭你什么天大的事儿也不在我的心上。”陈海秋听了,便把自己和范彩霞的事情和他讲了一遍:怎样的想他的念头,怎样的想不到手,怎样的辛修甫和他出主意,怎样的被他借去了五百块钱,到得后来终久还是不成功,详详细细,本本原原说得十分明白。
  秋谷听了,低着头沉吟一回道:“这件事儿来得十分奇怪,缶么早不出局,迟不出局,偏偏到他留你住夜那一天,就有人要他代碰起和来,这还说是他们做成的圈套,不必说了。但是你平日之间并不一定怎样的贪睡,怎么刚刚的那天晚上你就会糊里糊涂的睡了一夜,直到明天早上才醒呢?况且你那个时候一个心正在那里七上八落的,预备着怎样的偎红倚翠,又是如何如何的惜玉怜香,那里就会睡得着?
  不要是他们叫你睡的罢!“陈海秋听了,一时听不出秋谷话中的意思,便道:”你这个话儿错了,我不是个孩子,那里能由着他们指拨。“秋谷道:”不是这般说法,只问你未睡之前,吃过他们的什么东西没有?“陈秋海猛然醒悟,拍着手说道:”是了是了,我未上之前,吃了他们一碗杏仁露。我正心上诧怪,怎么无缘无故凭空这般的死睡起来。这样看起来,是他们有心在杏仁露里头放了什么东西,把我吃得这般沉睡,方才圆得过他们的谎来,你说他们可是这个主意不是?“秋谷道:”这个自然,何消说得?但是他们这个主意也只好暂时骗你一下,长久下去是不行的,难道你就不会另外想一个法子,上他的手不成?“陈海秋道:”不瞒你说,法子也不知想尽了多少,到得归根完结还是一个不成功。“章秋谷道:”你这个人真真是个大大的饭桶。你在范彩霞那里的资格也算得狠老的了,就是想他的念头也是分内的事情。你只要装着吃醉了酒的样儿,睡在那里不走,或者趁着狂风大雨的晚上,赶到他那里去借个干铺,难道他好把你推了出来么?“陈海秋道:”岂敢,这些事儿我都一一做过的了,我跑去借干铺,他叫我睡在大床里面,叫个大姐睡在中间,他自己和衣睡在床外,要想动他一动都不能的。我有一天又装着吃得烂醉,睡在那里不肯回去,他却叫个大姐把我扶到大床上去睡了,他自己却坐着不睡,拿出一付牙牌来过五关。娘姨劝他上床来睡,他也不肯,一直等到五更鸡唱,红日东升。
  我没奈何只得起来,问他为什么不睡,他只说为着我吃醉了睡在床上,恐怕上床来睡惊醒了我。我听了也无可如何,又扳不着他什么错处,一时发作不来,你想叫我有什么法儿呢?“
  秋谷听了低着头沉吟一会,便道:“法子是有一个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