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了口不说下去。月芳却再也忍不住,把头一低,那眼中的泪就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乱滴下来,一面呜咽着一面说道:“耐实梗样式,叫倪心浪洛里意得过!”秋谷听了也觉得有些酸鼻,几乎也要滴下泪来。却恐怕别人见了要笑他,勉强忍住了,对月芳说道:“你们两个人天缘凑合,是一桩大大的喜事,怎么倒这样的伤心起来?”说罢又低低说道:“只要你嫁过去夫妻和睦,我也就放下了一条心。如今你这个样儿,我看了心上倒觉得十分难过。这也是注定的我们没有缘分,说他也是枉然。”月芳听了方才抬起头来拭了眼泪,握着秋谷的手道:“像煞倪有几几化化格闲话要搭耐说,故歇勿晓得那哼,一句才说勿出,耐自家保重点。”秋谷听了回答不出什么,只把头点了一点。硬着头皮回转身来,走到席上坐下。
  那几个宝华班里的人──云兰、金兰和小洪宝宝,坐在席上都看得呆了。云兰停了一回,方才把秋谷拉了一把道:“耐格个大媒人,倒做得呒啥,总算月芳阿姊格运气。”说着,便向月芳道:“月芳阿姊,恭喜耐。实梗格喜事,要请倪吃喜酒格嘘!”小洪宝宝同着金兰等,也向月芳贺喜。月芳两颊微红,不免也要谦让几句。
  小洪宝宝却向章秋谷道:“章二少真正是个好人,肯实梗格帮月芳阿姊格忙。客人里向像耐二少实梗格人,实头少格嘘!”秋谷为着做了这个媒人,把月芳提出火坑,心上却甚是得意,便多吃了几杯酒,脸上红红的有些酒意上来。金观察见席上众人的酒也吃得差不多了,便和众人打了一个通关,又敬了章秋谷几杯酒,大家都覆杯告止。
  秋谷略略的吃些稀饭,便也立起身来。依着云兰,要秋谷今天住在院中。秋谷因多了几杯酒,觉得有些胸中作恶,便没有答应,只说回去还有些事情。云兰瞪了秋谷一眼道:“耐格人末,就叫讨气!”秋谷笑道:“并不是讨气,委实的还有事情。”云兰谷都着嘴,口中咕噜道:“啥格事体呀!耐格事体倪阿有啥勿晓得,豪燥点跑到相好格搭去,晏仔点是要吃生活格。”说着,便推着秋谷的背道:“豪燥点去嘘!格两日天就要动身哉,自然要到恩相好搭去辞辞行格嘛,阿对?”章秋谷听了笑道:“真正极天冤枉,我除了你们这里,那里别处还有什么相好?”云兰道:“啥人晓得耐呀!耐有相好呒拨相好末,也勿关得倪啥事嘛”说着,不觉双眉紧皱,俊眼微睁,狠狠的钉了秋谷一眼。秋谷见他娇嗔满面,情不自禁只得过去,携着他的手道:“你不要生气,你就是我的恩相好,那里再有别人。我就今天不走,在这里和你辞行何如?”云兰别转头去,口中说道:“啥人要耐辞行呀!耐豪燥点请出去,像倪实梗格别脚倌人,洛里好比别人?再要说起啥格恩相好勿恩相好,是真正枉空嘛!耐实梗一个章二少,倪阿配搭耐做啥格恩相好,也亵渎仔耐章二少格身分哉嘘!”
  秋谷听了云兰的这几句话儿,觉得他话中有眼,明明是指着月芳说的。回心一想,把月芳和云兰两个比较起来,却委实的有些轩轾。在月芳身上的事情,便肯这样的和他出力。在云兰身上,他要挽留自己住在院中都不肯答应他。若要拿他们两个人的交情说起来,还是和云兰要好些儿,却也怪不得他要说这般的话儿。想到这里,便回头向月芳看时,只见月芳低着头,假做没有听见一般的,脸上却有些红红的不好意思。秋谷咳嗽一声,打个暗号。月芳回过头来,秋谷对着他使个眼色,月芳会意,便走了出去。
  云兰见了,便也立起身来,冷笑一声道:“耐有啥闲话末说末哉。倪跑出去,让唔笃随便那哼说法。”说着向外便走。秋谷连忙一把拉住,在他耳边说道:“你不要这般生气,给人看了,还只说你是吃醋。你只要自己想一想,你的年纪还没有满二十岁,生意又是狠好的,比不得月芳已经三十多岁的人,又欠了一身的债,那里还做得起什么生意?如今和他成就了这段因缘,想起来你们同院姊妹该应可怜他些,替他喜欢才是,怎么你倒和他吃起醋来?”正是:
  落花堕劫,飘零金谷之春;飞絮沾泥,惆怅灵和之柳。
  不知云兰听了秋谷的话说些什么,且待下文交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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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百五十八回 逢醉鬼狭路动干戈 数前尘花丛谈掌故
  且说云兰本来是一肚子的不高兴,如今听了章秋谷这样一番有情有理的话儿,倒觉得无言可答,心上的怒气倒平下了许多,对着秋谷横波一笑,口中说道:“耐个人末勿晓得缠到仔洛里去哉!月芳阿姊一径搭倪蛮要好格,啥人去搭俚吃醋呀!”
  秋谷听了,知道这几句话儿无非是有心掩饰,好自己做一个落场,便也对他一笑。
  又去咬着耳朵温存了好一回,云兰方才欢喜。这一夜,章秋谷自然不回去的了。连着金观察和金部郎两个,都给小洪宝宝同金兰挽留不放,住在院中。珍簟新铺,秋宵苦短,三对儿鸾交凤友,一时间雨殢云封,温存掌上之躯,宛转怀中之月。这些说话不关紧要,也不必去说他。
  只说章秋谷从宝华班回来便收拾了一天行李,又出去辞了一天行。那招商局的安平轮船十一早上就要开的,秋谷一到初十,就把行李都发上船去。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