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一刀杀了,方出得这口恨气。只不认得这人,又不晓得他名姓,怎杀得他?左思右想,没个法儿。且先去叫化了几钱银子。买了一把卖猪的大板刀,磨得锋快,预先藏在那庆平桥底下,料道这人不常来的,只在此间等他便了。等了三四日,只见人来人往,得知是那一个,好杀得他?走来走去,刚刚走到一个去处,只听得当当的锣儿敲响,一丛人众在那里听说,顺吾也挨进去听时,只见那敲锣的口中念着招子上言语道:
立招子人刁信,号元聘,在于月日,被贼晚间盗去皮箱二只,内有苏州洒线绫罗衣服若干件,值时价银二百两,不知何等贼囚盗去。如有知风报信者,赏谢银三十两,收得者,情愿同分一半;若拿着贼人、告官究理者,谢银五十两。决不食言,招子是实。
吉顺吾听了,心下想道:“我正一时不知那人姓名,不好杀他。如今不管是他不是他,好歹做他看罢。这也不叫借刀杀人,他干的事,却也不是原该砍头的么。落得报他个信儿,也先有得报信三十两银子到手,岂不一举两得。”算计巳定,即忙鼓掌大笑道:“刁元聘,我报你的信,你须先与我赏钱。”那敲锣的道:“众人在此为证,你若说的真时,到家中与我主人说明就有。”吉顺吾欢喜,跟定了那人同回家中,见了刁元聘,备细说了一遍。刁元聘大喜,登时付出十五两银子,把与吉顺吾道:“待访得真时,再找你十五两,如今你先拿去。”吉顺吾道:“有什么不真,你一发都拿来与我了,我教你一个法儿,就拿着真贼。”元聘大喜道:“恁地我都与你。你如何教我捉贼?”吉顺吾道:“你先到察院里告了状子,出了公差,你竞着公差去锁拿了庆平桥王家后门边一个老婆子,不消到官,他都吓得魂不付体, 自然一一说了出来。那怕贼人有三个头、六只臂膊,待走入地缝里去罢了。”刁元聘道:“妙极,妙极,我定是不该失脱,难得遇你。”又送他几件新衣服,一顶时样帽子、一双新鞋袜。顺吾穿戴起来,依旧是个常州吉大亨员外,摇摇摆摆,阔论高谈。自古道:
孔方能摆跛,白镪会言谈。
吉顺吾有三十两银子、一件衣帽,就不是那乞丐营生了。别了刁元聘出来,叫他自去察院衙门告状行事,他有了银子,穿了新衣,就思量要去看望王羽娘。难道怕他不认?一面又思量道;“且待他告准了状子。出了公差,拿着贼头,是甚姓名模样,我记在肚里,然后到他家中,得便就好下手,且慢些去罢。”
却说那高小园,终日像热锅上蚂蚁,一日到那婆子家走上数次。那婆子利害,终日只约着他买些酒食与他吃,又告诉他没衣裳穿,高小园把自己母亲并妻子的冬夏衣服都偷丁出来,把与这婆子,足足走了三四个月,费了许多银子;又到各处设骗东西送来,那里就得上手,终日往来,全无退悔。岂不知:
他弓莫使,他马莫骑。我淫人妇,
人淫我妻。思量谋彼,自折便宜。
其日,那刁元聘在察院里告准了状子,差了两个差人,协同坐坊应捕,总甲地方七八个人,拿了察院火脾,一同竟寻到庆平桥王家后门头两间楼屋内,一把拿住那个老婆子,说了缘故。那婆子吓得魂飞天外,慌忙跪下叩头不住道:“列位老爹,不要难为我,准茌今日,我还你那个高小园便是。”众人道:“既然有人,便饶了你,只是我们要在此坐等。”婆子道:“你众人在此,就不便了。少刻那高小园就到我家,你们拿了就走,便好,只是可在我大门前后等着。”众人道:“也说得是,不怕你这婆子走上天去。”好笑。也是这高小园悔气,偏生走了半年,恰好这日早晨,婆子到王羽娘处,取了一只玲珑空心玉簪,送与高小园为信,约定在今晚与他相会。可可的众公差、应捕,一齐寻到,等不上半日光景,那高小园又不等得天晚,先已来到婆子家里,欢天喜地,又去那里弄了十来两银子,递与那婆子。婆子慢慢收了道:“今日才真真的是你造化到了,玉簪儿相会得成也。你且坐下,待我去羽娘处说一声。”说毕,走到大门外,把手一招,众人一齐赶入,一铁索照着高小园头上套了,道:“做得好事,做得好事!你做贼罢了,还要偷婆娘,难道天理远、王法不近的么!”高小园心虚,只求饶命。众人也不听他,牵了就走,回到按院衙门,正值按院升堂,初审,先是四十大毛板,夹了一夹棍,差人押他去王家起赃。众人一涌,带了这死囚,同到王家,果然那些洒线衣服都在,银子一百两也在。众人道:“这窝家也难逃避。”把个王羽娘也一索子缚了来,哄动台府的人都来察院前看把戏。察院审得贼犯有赃,行奸无迹,把王羽娘放了回来,已是惊得半死,回到家中去了。察院又将高小园加责二十板,又是一夹棍,写票叫原告领赃。差人到刁家说了。刁元聘那知就是女婿高小园偷的,便顿足道:“那畜生平日所为,该受此报。只是连累我女儿,如今不十分去咬紧他,好歹也可松他罢。”心下思量释放他。只得同了差人去见按院,禀说赃物虽然是洒线衣服,其实未必真是小的的,小人也情愿不领此赃,把来入了官罢。此人虽是个贼犯,却也与小人有亲,只求爷爷责治已后,释放他罢。”按院道:“既是原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