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短棒,拽开步,往前去了。不知:
东西南北无穷路,未审相逢何处人。
蹙蹙四方如有碍,眼前谁是孟尝君?
这猛将军不闻得说,犹未有往河南之意,闻得酒保说了,偏向这临漳取路。又走了二日,果然路上荒凉,行人稀少;再走向前去,连这小酒店安歇听在,都没有了。如虎大着胆只顾走去,看看夭晚,只见前面林子里,似有一个酒望儿飘扬出来。如虎快行几步,上前看时,果是一个客店,点上灯了。店里有两三个伙家,正在收拾关门。看见外面走了一个客人进来,倒吃一惊道:“这人好大胆!”便向前道:“客人里面请坐。”拿了一盆汤来,洗了手脚;取了酒来,摆在如虎面前,问道:“客人要吃米肉,还吃糠肉哩?问了好去切来。”如虎不知什么米肉、糠肉,便应道:“我走路辛苦,肚中饥了,不管米肉、糠肉,都取些来吃便了。”那酒保笑一声,就去取了。每样一大盘,两碟儿盐醋,放在桌上。如虎不顾好歹,拿起就吃,吃个风卷残云,一时吃尽。这些酒保原来是惯杀人肉卖的。有单身客人,身上肥壮的,再没得放空,见了如虎—个大汉,又长又壮,思量要摆布他,都向后面算计去了。只见灶下走出一个妇人来,这个妇人:
不是那识李卫公的红拂妓女
就是那相韩蕲王的梁氏夫人
这妇人立着,看那如虎吃了半晌酒肉,看了又看,识得他是个英雄汉子,就走向如虎面前,道声:“客官万福。”如虎远远的立起道:“嫂子有何话说?”那妇人道:“我与客官说,好汉莫惊!他这里专一杀的是单身客人。如今众人都到后面整顿去了,只等你去宿歇,就要开剥你哩。你适才吃的糠肉,还是猪肉;吃的米肉,就是人肉。我特来救你,你趁着月色走了罢。”就向自己身边摸出两锭银子,往桌上一丢,道:“这个赠你做盘缠,我看你是个好汉,莫断送在这里。”如虎听说,笑了一声道:“谢得嫂子相救,只是天晚没处歇了,我在此歇不妨,我自有本事,嫂子你自请稳便,我只防着他们便了,这银子嫂子仍旧收了去。”于是那妇人暗暗称奇。也不来收银子,走入厨下去了。那些伙家安顿了出来,将些晚饭与如虎吃了,道“里面睡罢。”如虎应了,跟着众人走入去时,里面又走出七八个大汉来,劈胸便来揪住,却好被如虎趁势一提,《拳经》叫做顺手牵羊,只因如虎力大,就提了一个在手里,左右乱打,把那几个都打倒了。就向那人身边取出一把刀来,尽数杀了。有几个走出外去的,如虎拿刀赶上,也都结果了。然后走到灶下,叫声:“嫂子,出来讲话。”
那妇人欢欢喜喜走出来道:“真好汉,真好汉,我被这些人掳掠在此。天幸得遇好汉,杀了这些强盗。如今妾身无可投奔,就情愿从了好汉罢。妾身李氏,原是山东新城县人氏。”如虎道:“我要往西方去寻取功名,若带了你,如何去得?这个却不便。”李氏道:“妾身已识得好汉是个大英雄豪杰,情愿相从,就在这里等候好汉,任你求得功名时,却再与你相会,何如?”如虎道:“好便好,只是我这功名还无影响,得知去了几时回来?你如何等得。”那妇人道:“说那里话。我肯嫁你时,休说一年半载在此等你,便是十年五年,也等你回来。只是你功名到手,休要忘了今日。”如虎说:“我是义烈汉子,休说这无情的说话,只是这所在你也难久待,我也是山东安丘县白兔庄人氏,离此只得七八日路程,你明日慢慢的到我家住下。那白兔庄便是我祖遗的,无人来争竞得,左右邻里及安丘一县,都晓得我是个好汉,插号猛将军,你到那里说是猛将军韩如虎的妻子,谁敢惹你?”于是两人就在这店中做了夫妇。住了三日,如虎打听得两广地方有苗贼作反,思量到那里去寻些事业。因此要别了李氏,取路而去,李氏也不留恋,遂收拾了衣服。那些强盗屡次谋害客人身边财物,也积有几百两银子,递与如虎做盘费。如虎只取了五六十两,藏在身边,其余都付李氏收了。道“你只在白兔庄上住下等我。”说了一声,提了短棒,背着包裹。一直去了。李氏也收拾完了,扮作进香妇人,出了店门,挑了一个担儿,就把店门放了几把火,烧得干净,自去白兔庄安身。不提。
说这如虎,又经过了河南、河北、湖广、金陵许多省会,走了几千里路,却并没一个好贤的。如虎到处便留心访问,都是空过。将次行了一年有余,一日也到了广西地界上了,就闻得说两广山中,有苗贼作反,有挂印大总兵陆虬,在那里招兵杀贼,如虎得了这个消息,要去投军,只是一路行来,身边盘缠都用尽了,五六十两银子,不够他买酒肉吃。虽是到了广西,有这投军的机会,也道进身有路了。但打听得陆总帅名下,有个头目,叫做胡大通,此人极是贪财好利的人,要投军的,先要见过了他,进了他礼物,他肯收,就收了;他不肯收,随你怎么,没个法儿进去。因是他的职掌,故此要三十就是三十,要五十就是五十。你道这韩如虎走了几千里路,到处访贤,耽阁了一年工夫,身边还有银子送他么?如虎死也不怕的人,闻得这个信,便愁将起来。这才是一文钱要逼杀英雄汉哩!莫说三十、五十两,就是三钱、五钱也是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