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都,要寻取一人张子才,即刻起身赴院讲话,不得惊恐了他。知县知道是按院故人,又差人备了自己一个名帖.拿了按院纸牌,查遍十六都内,果然有个张子才。差人递了牌示名帖,又看了巡漕御史的牌面,老大吃了一惊,道:“我又不犯罪,按院叫我何事?况且本县大爷如何有个名帖与我?这又不像拿我的光景了。差人口称‘小人’,说是‘按院叫请讲话’,下个‘请’字,是何主意?我张子才梦里也没个按院的相与,这出生入死的衙门,我只是不去罢,你众位莫不错了?”就要躲了进去。差人慌了,道:“若你不去时,叫我如何回话?”不由分说,扯了就走,直到县门前.大爷已是退堂了,差人击了一声梆,禀进私衙内去,说张子才请到了。县官忙忙的就出来,迎接到后堂。子才见了县官,就跪下去,县官连忙扯起,让这张子才上坐。子才那里肯坐?县官道:“还有事相求。”定要请坐,子才只得坐了。县官道:“一向我学生不知足下与漕院相知,甚失亲近。昨有漕院公文至敝县,要请足下相会。但目下田亩各处荒白,颗粒难征,米色不好,此足下所尽知者。若见漕院老大人时,还为本县周全,图报有日。”叫门子拿签筒过来,取一枝签,又写一张票,拿一只大浪船,送张相公到镇江,又备折程十二两。言毕,送张子才出了私衙门。这些出兑的军官,终日在县前要大爷追比粮米,一见了张子才,说他漕院来请的,人人都来奉承他,无所不至。邀至仓前卫上坐船,饮了一日的酒,说许多出兑的苦楚:“今年贵县荒歉,出兑粮米俱是糠粃、稻谷,漕院盘验时,叫我们如何处置?一应事务要张相公覆庇!”那张子才比昔年欠粮、拿在船上去时,要截头,要加赠,靠在将军柱上吃苦时节,大不相同了。
张子才今日之乐,不知从那里说起。离了仓前,开了船,不几日到了镇江。按院的座船边,送了挂号吏几分银子,叫他禀了进去。这子才一路寻思:不知是真是假,漕院衙门不是耍处。一味怀着鬼胎,不知是何凶古。及进船中,一见了素卿,认得是昔时菱湖救命的恩人,乃是他心切切不忘的,故此说“恩人相见,分外眼明”,就连忙叩下头去,叫道“恩人老爷,老爷恩人!”叫个不住。素卿笑道:“你也不用谢我了,当初原是我救你,我因救你,故有今日。你虽感我之恩,我倒也不能忘你,故此今日唤你来。我不日回京复命,我带你进去,也拍举你一个前程好么?”子才大喜过望。按院分付县吏,取三两银子赏他。那子才起身,随即又叩一首道:“还有一事,禀上恩人老爷。今年湖州一府无收,最苦是德清一县,若得恩人老爷作主,上本全赦或赦得十分之半.百姓就得谋生了。再口口这征收出兑的,都有些糠枇,米色不好,也求老爷包庇。”素卿笑了一声,尽皆应允。正是子才方便之处。诗曰:
昔日菱湖欲丧身,而今漕院说人情。
人生祸福都有定,尽是阴功暗积成。
子才见过了漕院,口口口口口工工口口妻子道:“也是我们致诚拜天的感应。”夫妻二人欢喜。子才次日,忙忙的收抬些衣服,又复到镇江,就随了按院进京。圣上说他催粮革弊,劳绩可嘉,即复了他翰林之职。又做了几年,却好儿子已是十八岁了,素卿记得当时河神的言语,已知儿子是要中状元的。却不与他说,只是早晚督课甚严,教他读书。果然下笔成章,无不通晓。素卿欲命儿子回乡秋试,只因自己在京为官,无人训诲着他,一路要个老成陪伴,记得那林必义,做了两年广文,升了一个湖广荆州府襄阳县知县,地方冲藩去处,乡宦极多,欺他是个岁贡出身,到任不久,就回家了,素卿有心,又不忘故人,随即修了一封书,取了一百两银子,要请林友仁,教子张华,归浙江乡试,若得侥幸,就烦一同进京会试。林友仁接书大喜,先来到京中住了数日,即同张华回乡应试,果然中了二十二名。少不得拜座师,会亲友,祭坟墓,宴会同年,一应事务完毕,仍同林友仁入京会试。素卿闻报儿子中了,心中大悦,即为林必义提了一本,改任福建兴化府蒲田县知县。素卿父子送了许多程仪礼物,林友仁自去到任去了。本上又带着张子才,准与他鸿胪寺序班。张子才又来谢了素卿,也去到任。
过了三月,会试传胪.中的第一甲第一名,正是山阴县人张华状元及第。素卿见儿子果然中了状元,应了当日神明之语。张华赐宴回家,拜了父母,父母才与他说当初事体。张华也心下骇然,便道:“儿子也自知年幼才疏,那得就大魁天下,自然是父母积德之报。”素卿又道:“我今年己六旬以上,欲致仕还乡,你自在朝为官罢。”张华回道:“父亲既要致仕,儿子年幼,叨中鼎甲,也不知世务,情愿回家养亲,再来做官未迟。”素卿大喜。即日同子上个致仕养亲的本,圣上都准了。批说:“张希孔报国抒心,存仁教子,准与致仕。有司四时存问。张华少年鼎甲,请告养亲,亦准其奏。”素卿又将向年菱湖救人事体,并河神显应之事,一一奏上。圣主龙颜大悦,颁下诏书一道,诏曰:
朕惟忠孝者,臣子之大防;仁义者,圣贤之大节。尔张希孔,贫儒素守,遂行捐金之仁;悯物施恩,
聿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