挽人情,到马大巡处,求为解释。马周无有不说领教。因此那些讲分上的,都讨了公事钱去了。这崔贤平日贪酷来的银子,白白都送与人去了。
然后一日,马大巡将牌一面,朱笔标说,次日辰刻,着令浚仪县县官,带领阖县吏书、衙役,一并进见,如有一名不到,官参吏究、革役不贷,崔贤也只信是公事已应允,料无甚事,但要阖县衙役见,却又不知何意,心下未免怀着鬼胎。到了次日,这些人役谁敢不到?那崔贤率领众人,一齐进到按院面前。崔贤庭参已毕,抬起头来,也不认得是前日凌辱的马周,平日又做人傲慢,不曾问得他的姓名,梦中也不放那个人在心上,怎生想得到此。只有那些左右皂快,与这马周争扯要打,又押解了他一日,如何不认得哩!因此马周要他认得,故要这些人都来参见,从吏书至皂甲,一名一名,都唱名叩头过了。按院开口问道:“你这一干奴才官吏,如今可认得我么?”崔贤吃了一惊,道:“如何连官也骂在里面?我却何曾认得他?”却有已前辱那马周的,这几个皂甲明明认得,就俱向前叩头道:“小人们都该死了,不敢求老爷饶恕,只求老爷活活打死罢了!”马周笑了一笑道:“你这干奴才,今日才知死了么?本院今日要处死你这一班官吏,值得甚么?我况是个便宜行事的大巡。据你这干奴才当日所为,便杀之亦非无为。但本院如天之量,岂与汝等变不全的蛆类较量么?”喝把这干衙役尽数收监,一名也不放出;喝那县官出去,改日再候发落。崔贤不知来头,气昏昏独自一个走了出来,抬轿的、牵马的,打职事的,一个也没有。没意思,自己走回下处去了。又候了几日,又去参见,按院坐堂理事,崔贤过去跪下,马周只做不见。问了半日的事,一个门子不知来由,跪禀道:“浚仪县知县候见老爷。”马周也不回言,丢下六根签来,两行皂隶按住这门子,打了三十大板,革了出去。马周故意又打发了承差、许多各府牌票,然后叫那崔贤上去。崔贤已是跪得久了,看着打门子,是为他的缘故,好生没趣,只得跪过去。马周也不与他开言,喝令左右,也把他的衣服扯碎,取一面硬牌,也判四句道:
好个聪明知县,不识天下才人,
一味嫉贤贪利,笑杀河南士民。
判毕,就差快手十名,押解他到本县乡绅士民之家,人人看过,然后遍河南省会府县衙门,俱要解去,把作榜样与人看,说他是侮慢贤才之报。崔贤才省得,是当年羞辱他的那一个人,也谁想他今日,倒做了便宜行事的巡按,河南御史。也没奈何了,随着解人,各处走了一遍。这崔贤原是无耻的人,游遍了河南,众人笑骂不已,他只说;“笑骂由他笑骂,好官还我为之。”尚不肯去羞死哩。马周巡历完了,复命本上,带一段道:
谨按:浚仪令崔贤,见钱如血,视士如雠。任蠹役为手足,利其过笼;奉上司如天帝,畏其摘过。辱衣冠而轻士习,罪实其尤:肥囊橐而逐膻途,斯人为甚。臣欲逐其籍,人谓臣之有私,但明上其愆,惟主上之所择。
本上到御前,太宗看毕大怒,立命取来斩首。有赢州刺史卢祖尚,乃是崔贤亲戚,上前保救,太宗恶其党恶,即将卢祖尚一同斩之。
马周又具一本,上奏道:
臣观自古以来,百姓愁怨,聚为盗贼,其国未有不亡者。盖幽厉常笑桀纣矣,炀帝亦笑周齐矣。不可使后之笑今,又如今之笑炀帝也。百姓所以治安者,惟在刺史、县令,贵选得其人。曩如崔贤,所在都有,可以为戒。
太宗闻说是马周上来的奏疏,焚香盥手,然后展看,看了大为嘉赏。随谓左右近臣曰:“以后刺史,朕当自选;县令之官,须诏京官五品以上,各举所知一人,以备擢用。”自此以后,各处县官俱得其人,地方造福,皆马周上疏之力也。
马周奉差任满,回京复命,又去拜谢常何举荐之恩。常何有个千金小姐,未曾有亲,常何就许嫁了马周为妻。另与马周治造第宅居住,过了几时,马周要回乡里,常伺又赠数千金帛,同妻回到博平,养亲数年,仍旧到京为官。
只说常何一个武人,成就了马周功名,又完就他姻亲之事。始初只一念怜才,就使马周做出许多事业。崔贤自是马周一样读书之辈,倒不肯荐贤为国,只因世上肉眼的多,那识这尘埃中也有宰相,就不肯加意物色哩。正是:
草野何尝乏异人,当涂谁肯有虚心。
解衣下士真难遇,安得常何口口口。

总批:俗人多口口口礼贤下士,难道如今宰相都肯求贤的么世不乏常使君,政恐莲花幕中,未必皆马博平耳。一笑。




第十回 昆仑圃弦续鸾胶
三生石上旧精魂,曾证三生夙有因。
莫说寻常连理树,回生起死更奇闻。
唐时有个探花崔护,一日行到武林西湖之上春游,见一园门之内,桃花盛开,崔护信步行到园中,忽见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,生得天姿国色。崔护见了,徘徊半日,彼此留情,只是不好交言而别。崔护因上京会试,就此匆匆去了。这女子之家姓殷,自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