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盛意,但不知曾去相约那董秀才么?如何不见他来?”众人因前日吃了他的没趣,便答应道:“去是去的,只是他想必说自己是个相公的意思。”说了这一句,便不做声。方六一会意,便怪恨在心。一日,也是合当有事,恰好董生同了妻子申屠氏,领了一个五岁儿子,在祖墓上坟回来,劈头撞着那方六一,半醉不醉的走来,便叫一声道:“董相公那里来?”董昌因同着妻子走,恐那方六一见了,远远的先将扇儿自己遮了,不提防那六一故意叫着他,董生免不得相应一声,他又故意恃着酒醉,又去对着那希光娘子,作了个揖,道:“大娘见礼。”这希光也免不得要回了半礼。那六一不曾见这希光,也不过要与董生寻闹一场罢了,不料一看见了希光,好似一枝花儿,真个容颜出众,他登时陡起不良之心,要思谋占,倒急急闪了开来,让这董生夫妇回家去了。董生是个刚直之人,也不以为意,倒是这希光看他动静,真是个奸刁,便归家问丈夫道:“适才路上相见的是何人?”董昌应道:“便是前日那些邻里,要同我去贺寿的方六一狗才。”希光道:“你却要防他谋害.我日间见他光景,不怀好心,官人可切切牢记。”董昌点头道:“他奈我何!”
却说是时钦宗无道,不修君德,专好游观,后官多种花木怪石,以朱勔为应奉局花石纲大使,巡历江南,采办花木。于是朱勔所到之地,搜岩剔薮,幽隐之处、士庶之家,一石一木,稍堪玩者,即领健卒百人,直入其家,用黄帕覆之,加封识焉,指为御前之物。发行之日,必彻屋拱墙以出,舵舻相接于淮徐之间,篙工舵师,倚势贪横,凌轹州县,小民侧目而视。朱勔又肆贪恶,酷取有司财物,吓诈小民,有不遂者,即以抗违诏旨,便行诛杀。正到此处,前后借此名头,也不知杀害了多少百姓,正住在京口地方。这方六一自从见了那申屠氏之后,一心想要谋他到手,不但不怪了那董生,反假意殷勤,时常送些异样礼物到董家来。要挨身来往,也有一年光景。当不过希光聪明知事,谨防着他.桃来李答,不来不答,这方六一也无计可施。一时出外闲走,打探得朱勔采取花石之事,生杀任意,还未回京,终日遣人出外寻事,搜求诈人,不顾结怨地方,只要资囊饱足。方六一听了这个消息,归家笑道:“一不做,二不休,若不断送了他丈夫,如何得这妇人到我?”眉头一蹙,计上心来。先出去买了许多颜料,又去请了一个画师,请到家中。对这画师道:“我要画一个庄所的图样儿,前面是个住居,后面花园,山儿,水儿,假山石儿,花儿、木儿,妆点得只要好看,不管有的没的。莫说是余杭的天目松,蜀城的柽河柳,苏东坡的雪浪石,米南宫的怪石丈,只顾画上去,只要旁边与我注个细字儿,注得明白便罢。”真个那画师有何不依?整整画了一月有余,果然画得:
不似王维辋川景,却是董昌送命图。
画完,谢了画师去了。方六一又去叫了一个裱褙的到家中来,裱褙好了,外面贴了个二尺来长的一条小小金笺儿,央人写了“董家庄图画”五个楷字,次日早晨,持了这幅画儿,捏个鬼名,写了一纸首状,竟到京口应奉局衙门朱勔处出首。说:“淮上城中,有个生员董昌,家蓄奇珍花石,不肯上供,耽私己之观游,抗皇帝之敕命。若恕族灭,难免抄家。”朱勔看了首状.又展开图画,果是花石之名,俱别处少有的。这朱勔巴不得要寻窍诈人,有了这幅图画、首状,便是千真万真的证据,就要将此二物进到御前,也就是个把柄了,那里还去细审个果有果无,是真是假,即刻差了兵健百人,即命方六一引路,一直赶到淮城,竟奔董生家里去了。
这是明枪容易躲,果然暗箭最难防。
方六一在旁,暗暗的指点众兵健,走东过西,转湾抹角,一时已到。直入董昌家里.先将董昌捆倒,然后将他家私尽行分散,后面却也有个小园儿,种植些小小花儿,众人都道是了,便问道:“还有那天目山的松,柽河里的柳、画儿上的什么雪浪石、大怪石哩?”有的说:“他都藏过了,该死,该死!”这方六一有心,预先叫家中两个养娘,来董昌家里,领了希光道:“娘子,你莫吃惊,这是朝中要采取花木,朱老爷那里有人出首,说你家中有好花石,不去出献,故来搜求。你官人是个相公,决然无害,如今众人在此,倘若难为了你,一发不好了,不如到间壁邻家暂避,我们引你去不妨得。”希光也恐众人所害,只得从他,倾丁儿子,到间壁个李妈妈家里住下。这董昌却被众人捆缚了,解到朱勔那里,不问事由,便说道:“你是个读书之人,怎不知法度,就敢匿藏宝玩,抗拒圣旨么?”董昌不知来历,一句也分辩不出,只说得一声:“并不曾有甚宝玩。”朱勔就喝左右,使起非刑,要他供出花石,可以免死,不然就要取决,还要族灭哩。董昌乃是书生,受刑不起,俱招是有的。朱勔道;“既招了,限你三日内,一一供出,如迟一日,即行枭斩,还要族灭一家!”那希光在李妈妈家中痛哭,晕死了几遭,心中记念丈夫,不知如何受苦。却是这方六一不知好歹.来与这希光假献殷勤道:“如今朱老爷说三日之内,若无那柽河柳、雪浪石的时节,连娘子都要拿去,一家杀了,如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