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份贽见,就化了我八千!只见得中堂一面,话也没有多说两句,只问得一声几时进京的,湖北地方好,就端茶送客了。后来又是打点甚么总管咧、甚么大叔咧,前前后后,化上了二万多,连着那一笔贽见,已经三万开外了!满望可以过班的了,谁知到了引见下来,只得了‘仍回原省照例用’七个字。你说气死人不呢!我急了,便向文琴追问,文琴也急了,代我去找着前途经手人。找了十多天,方才得了回信,说是引见那天,里头弄错了。你想里头便这样稀松,可知道人家银子是上三四万的去了!后来还亏得文琴替我竭力想法,找了原经手人,向周中堂讨主意。可奈他老人家也无法可想,只替我写了一封信给两湖章制军,那封信却写得非常之切实,求他再给我一个密保,再委一个报销或解饷的差使云云,其意是好等我再去引见,那时却竭力想法。我得了这一封信,似乎还差强人意,谁知偏偏把他丢了,你说可恨不可恨呢!”
  我听了他这一番话,不觉暗暗疑讶,又不便说甚么,因搭讪着道:“原来文琴是令亲,想来总可以为力的。”俭叔道:“兄弟就信的是这一点。文琴向来为朋友办事是最出力的,何况我当日也曾经代他排解过一件事的,他这一回无论如何,似乎总应该替我尽点心。”我道:“既如此,更可放心了。”嘴里是这样说,心中却很想知道他所谓排解的是甚么事。因又挑着地道:“这排难解纷最是一件难事,遇了要人排解的事,总是自己办不下来的了,所以尤易感激。文琴受过你老哥这个惠,这一回一定要格外出力的。”俭叔道:“文琴那回事,其实他也不是有心弄的,不过太过于不羁,弄出来的罢了。他断了弦之后,就续定了一位填房,也是他家老亲,那女子和文琴是表兄妹,从前文琴在扬州时,是和他常见的。谁知文琴丧偶之后,便纵情花柳,直到此刻还是那个样子,所以他虽是定下继配,却并不想娶。定的时候,已是没有丈人的了;过了两年,那外母也死了,那位小姐只依了一个寡婶居住。等到母服已满,仍不见文琴来娶。那小姐本事也大,从扬州找到京师,拿出老亲的名分,去求见文琴的老太太。他到得京里,是举目无亲的,自然留他住下。谁知这一住,就住出事情来了。”
  正是:凫雁不成同命鸟,鸳鸯翻作可怜虫。未知住出了甚么事,且待下回再记。
  第七十七回 泼婆娘赔礼入娼家 阔老官叫局用文案
  “那小姐在他宅子里住下,每日只跟着他老太太。大约没有人的时候,不免向老太太诉苦,说依着婶娘不便,求告早点娶了过来,那是一定的了。文琴这件事,却对人不住,觑老太太不在旁时,便和那小姐说体己话,拿些甜话儿骗他。那小姐年纪虽大,却还是一个未经出阁的闰女,主意未免有点拿不定,况且这个又是已经许定了的丈夫,以为总是一心一意的了,于是乎上了他的当。文琴又对他说:‘你此时寻到京城,倘使就此办了喜事,未免过于草草;不如你且回扬州去,我跟着就请假出京,到扬州去迎娶,方为体面。’那小姐自然顺从,不多几天,便仍然回扬州去了。文琴初意本也就要请假去办这件事,不知怎样被一个窑姐儿把他迷住了,一定要嫁他,便把他迷昏了,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叔丈母(便是那小姐的婶子)说:‘本来早就要来娶的,因为访得此女不贞,然而还未十分相信,尚待访查清楚,然后行事。讵料渠此次亲身到京,不贞之据已被我拿住,所以不愿再娶’云云。那小姐得了这个信,便羞悔交迸,自己吊死了。那女族平时好象没有甚么人,要那小姐依寡婶而居;及至出了人命,那族人都出来了,要在地方上告他,倘告他不动,还商量京控。那时我恰好在扬州有事,知道闹出这个??子,便一面打电报给他,一面代他排解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把这件事弄妥了,未曾涉讼。经过这一回事之后,他是极感激我的,一向我和他通信,他总提起这件事,说不尽的感激图报。所以我这回进京,一则因为自己抽了两口烟,未免懒点;二则也信得他可靠,所以一切都托了他经手的。不料自己运气不济,一连出了这么两个岔子!”说罢,连连叹气。我随意敷衍他几句。他打了两个呵欠,便辞了去,想是要紧过瘾去了,所以我也并不留他。
  自此过了几天,京里的信,寄了出来,果然有述农给我的一封信。内中详说侣笙历年得意光景:“两月之前,已接其来信,言日间可有署缺之望;如果得缺,即当以电相邀,务乞帮忙。前日忽接其电信,嘱速赴济南,刻拟即日动身,取道烟台前去”云云。我见了这封信,不觉代侣笙大慰。
  正在私心窃喜时,忽然那陆俭叔哭丧着脸走过来,说道:“兄弟的运气真不好!车文琴的回信来了,说接了我的信,便连忙去见周中堂,却碰了个大钉子。周中堂大怒,说‘我生平向不代人写私信,这回因为陆某人新拜门,师弟之情难却,破例做一遭儿,不料那荒唐鬼、糊涂虫,才出京便把信丢了!丢了信不要紧,倘使被人拾了去,我几十年的老名气,也叫他弄坏了!他还有脸来找我再写!我是他甚么人,他要一回就一回,两回就两回!你叫他赶快回湖北去听参罢,我已经有了办法了’云云。这件事叫我如何是好!”我听了他的话,看了他的神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