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里。新太太连忙挣扎,拿手来挡,早被王妈劈脸一个巴掌,骂道:‘不知死活的蹄子!你当我抓你,这是太太抓你呢!’王妈的手重,这一下,只把新太太打得眼中火光迸裂,耳中轰的一声,犹如在耳边放了一门大炮一般。良夫人喝叫抓了过去。王妈提了头发,横拖竖曳的先走,良夫人跟在后头便去。多老爷看见了道:‘这是甚么样子!这是甚么样子!’嘴里只管说,却又无可如何,由得良夫人押了过去。
  “到得二奶奶院里,良夫人喝叫把他衣服剥了,王妈便去动手。新太太还要挣扎,哪里禁得二奶奶所用的老妈子,为了今天的事学家、哲学家,新弗洛伊德主义的代表。原籍德国,早年攻,一个个都把他恨入骨髓,一哄上前,这个捉手,那个捉脚,一霎时把他的一件金银嵌的大袄剥下,一件细狐小袄也剥了下来。良夫人又喝叫把棉裤也剥了。才叫把他绑了,喝叫带来的家人包旺:‘替我用劲儿打!今天要打死了他才歇!’这包旺又是良宅的老家人,他本在老太爷手下当书僮出身,一直没有换过主子,为人极其忠心。今天听见姑爷来说,那鸦头怎生巴结上多老爷,怎生做了太太,怎生欺负姑娘,他便嚷着磨腰刀:‘我要杀那浪蹄子去!’后来良老爷带他到这边来,他一到,便想打到上房里,寻丫头厮打,无奈规矩所在,只得隐忍不言。今听得太太吩咐打,正中下怀,连忙答应一声‘啫’,便跑到门外,问马夫要了马鞭子来,对准丫头身上,用尽平生之力,一下一下抽将下去;抽得那丫头杀猪般乱喊,满地打滚。包旺不住手的一口气抽了六七十,把皮也抽破了,那血迹透到小衣外面来。新太太这才不敢撒泼了,膝行到良夫人跟前跪着道:‘太太饶了奴才的狗命罢!奴才再也不敢了!情愿仍旧到这边来,伏侍二奶奶!’良夫人劈脸又是一个嘴巴道:‘谁是你二奶奶!你是谁家的奴才!你到了这没起倒的人家来,就学了这没起倒的称呼!我一向倒是吗吗糊糊的过了,你们越闹越不成话了!奴才跨到主子头上去了!谁是你的二奶奶?你说!’说着,又是两个嘴巴。新太太忙道:‘是奴才糊涂!奴才情愿仍旧伺候姑奶奶了!’良夫人叫包旺道:‘把他拉到姑娘屋里再抽,给姑娘下气去。’新太太听说,也不等人拉,连忙站起来跑到二奶奶屋里。二奶奶正靠着炕枕上哭呢。新太太咕咚一下跪下来,可怜他双手是反绑了的,不能爬下叩头,只得弯下腰,把头向地下咯嘣咯嘣的乱碰,说道:‘姑奶奶啊!开恩罢!今天奴才的狗命,就在姑奶奶的身上了!再抽几下,奴才就活不成了!’说犹未了,包旺已经没头没脑的抽了下来,嘴里说道:‘不是天地祖宗保佑,我姑奶奶的性命,就送在你这贱人手里!今儿就是太太、姑奶奶饶你,我也不饶你!活活的抽死你,我和你到阎王爷那里打官司去!’一面说,一面着力的乱抽,把新太太脸上也七纵八横的,抽了好几条血路。包旺正抽得着力时,忽然外面来了两三个老妈子,把包旺的手拉住道:‘包二爷,且住手,这边的舅太太来了。’包旺只得住了手出来,对良夫人道:‘太太今天如果饶了这贱人,天下从此没有王法了!就是太太、姑奶奶饶了他,奴才也要一头撞死了,到阎王爷那里告他,要他的命的!’良夫人道:‘你下去歇歇罢,我总要惩治他的。’
  “原来元二爷陪了丈人、丈母到家,救得二奶奶活了,不免温存了几句。二奶奶此时虽然未能说话,也知道点点头了。元二爷便到多老爷院子里去,悄悄打听,只听得良老爷口口声声要多老爷去见堂官,这边良夫人又口口声声要打死那丫头。想来这件事情,是自己父亲理短,牵涉着自己老婆,又不好上去劝。哥哥呢,又是个傻子。今天这件事,没有人解劝,一定不能下场的。踌躇了一会,便撇下了二奶奶,出门坐上车子,赶忙到舅老爷家去,如此这般说了一遍,要求娘舅、舅母同去解围。舅老爷先是恼着妹夫糊涂不肯去,禁不得元二爷再三央求,又叩头请安的说道:‘务望娘舅不看僧面看佛面,只算看我母亲的面罢。’舅老爷才答应了,叫套车。元二爷恐怕耽搁时候,把自己的车让娘舅、舅母坐了,自己骑了匹牲口,跟着来家。亏得这一来,由舅老爷、舅太太两面解劝,方才把良老爷夫妻劝好了,坐了车子回去。元二爷从此也就另外赁了宅子,把二奶奶搬开了。向来的生意,多半是元二爷拉拢来的。自从闹过这件事之后,元二爷就不去拉拢了,生意就少了许多。”
  我笑道:“原来北院里住的是个老糊涂。但不知那丫头后来怎样发落?”洞仙道:“此刻不还是当他的太太。”我道:“他儿子、媳妇虽说是搬开了,然而总不能永不上门,以后怎样见面呢?”洞仙道:“这个就没有去考求了。”说着,北院里有人来请他,洞仙自去了。
  我在京又耽搁了几天,接了上海的信,说继之就要往长江一带去了,叫我早回上海。我看看京里没事,就料理动身批判》、《未来形而上学导言》、《论永久和平》、《道德形而上,到天津住了两天,附轮船回上海。在轮船上却遇见了符弥轩。我看他穿的还是通身绸绉,不过帽结是个蓝的。暗想京里人家都说他丁了承重忧出京的,他这个装扮,那里是个丁忧的样子。又不便问他,不过在船上没有伴,和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