氏同数目的,他只报出六七个或者十个八个来。就捐钱的人,只要看见有了个无名氏,就以为是自己了,那个肯为了几元钱,去追究他呢。这个话我虽然不知道是真的,是伪的,然而没有一点影子,只怕也造不出这个谣言来。还有一层:人家送去做冬赈的棉衣棉裤,只要是那善士的亲戚朋友所用的轿班、车夫、老妈子,那一个身上没有一套,还有一个人占两三套的。虽然这些也是穷人,然而比较起被灾的地方那些灾黎,是那一处轻,那一处重呢?这里多分了一套,那里就少了一套,况且北边地方,又比南边来得冷,认真是一位大善士,是拿人家的赈物来送人情的么?单是这一层,我就十二分不佩服了。”
  我道:“那么说,大哥这回还捐么?还去劝捐么?”继之道:“他用大帽子压下来,只得捐点;也只得去劝上十户八户,凑个百十来元钱,交了卷就算了。你想我这个是受了大帽子压的才肯捐。还有明日我出去劝捐起来学”中的“叔本华”。,那些捐户就是讲交情的了。问他的本心实在不愿意捐,因为碍着我的交情,好歹化个几元钱。再问他的本心,他那几元钱,就犹如送给我的一般的了。加了方才说的希冀邀福的一班人,共是三种。行善的人只有这三种,办赈捐的法子也只有这三个,你想世人那里还有个实心行善的呢?”说罢,取过册子,写了二十元;又写了个条子,叫高升连册子一起送去。他这是送到那一位朋友处募捐,我可不曾留心了。
  又取过那知启来,想了一想,只写上五两。我笑道:“送了一百两,只写个五两,这是个倒九五呢。”继之道:“这上头万不能写的太多,因为恐怕同寅的看见我送多了,少了他送不出,多了又送不起,岂不是叫人家为难么。”说着,又拿钥匙开了书柜,在柜内取出一个小拜匣,在拜匣里面,翻出了三张字纸,拿火要烧。我问道:“这又是甚么东西?”继之道:“这是陈仲眉前后借我的二百元钱。他一定要写个票据,我不收,他一定不肯,只得收了。此刻还要他做甚么呢。”说罢,取火烧了。又对我说道:“请你此刻到关上走一次罢。天已不早了,因为关上那些人,每每要留难人家的货船,我说了好几次,总不肯改。江面又宽,关前面又没有好好的一个靠船地方,把他留难住了,万一晚上起了风,叫人家怎样呢!我在关上,总是监督着他们,验过了马上就给票放行的。今日你去代我办这件事罢。明日我要在城里跑半天,就是为仲眉的事,下午出城,你也下午回来就是了。”
  我答应了,骑马出城,一径到关上去。发放了几号船,天色已晚了,叫厨房里弄了几样菜,到述农房里同他对酌。述农笑道:“你这个就算请我了么?也罢。我听见继翁说你在你令伯席上行得好酒令,我们今日也行个令罢。”我道:“两个人行令乏味得很,我们还是谈谈说说罢。我今日又遇了一件古怪的事,本来想问继翁,因为谈了半天的赈捐就忘记了,此刻又想起来了。”述农道:“甚么事呢?到了你的眼睛里,甚么事都是古怪的。”我就把遇见贴招纸的述了一遍。述农道:“这是人家江湖上的事情,你问他做甚么。”我道:“江湖上甚么事?倒要请教,到底这个张大仙是甚么东西?”述农道:“张大仙并没有的,是他们江湖上甚么会党的暗号,有了一个甚么头目到了,住在哪里,恐怕他的会友不知道,就出来满处贴了这个,他们同会的看了就知道了。只看那条子贴的底下歪在那一边,就往那一边转弯;走到有转弯的地方,留心去看,有那条子没有,要是没有,还得一直走;但见了条子,就照着那歪的方向转去,自然走到他家。”我道:“哪里认得他家门口呢?”述农道:“他门口也有记认,或者挂着一把破蒲扇,或者挂着一个破灯笼,甚么东西都说不定。总而言之,一定是个破旧不堪的。”我道:“他这等暗号已经被人知道了,不怕地方官拿他么?”述农道:“拿他做甚么!到他家里,他原是一个好好的人,谁敢说他是会党。并且他的会友到他家去,打门也有一定的暗号,开口说话也有一定的暗号,他问出来也是暗号,你答上去也是暗号,样样都对了他才招接呢。”我道:“他这暗号是甚么样的呢?你可——”我这一句话还不曾说完,忽听得轰的一声,犹如天崩地塌一般,跟着又是一片澎湃之声,把门里的玻璃窗都震动了,桌上的杯箸都直跳起来,不觉吓了一跳。
  正是:忽来霹雳轰天响,打断纷披屑玉谈。未知那声响究竟是甚么事,且待下回再记。
  第十六回 观演水雷书生论战事 接来电信游子忽心惊
  这一声响不打紧,偏又接着外面人声鼎沸起来,吓得我吃了一大惊。述农站起来道:“我们去看看来。”说着,拉了我就走。一面走,一面说道:“今日操演水雷,听说一共试放三个,赶紧出去,还望得见呢。”我听了方才明白。原来近日中法之役,尚未了结;这几日里,又听见台湾吃了败仗,法兵已在基隆地方登岸,这里江防格外吃紧,所以制台格外认真,吩咐操演水雷,定在今夜举行。我同述农走到江边一看,是夜宿雨初晴,一轮明月自东方升起,照得那浩荡江波,犹如金蛇万道一般,吃了几杯酒的人,到了此时,倒也觉得一快。只可惜看演水雷的人多,虽然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