呢。上个月祠堂的房子出了毛病,大家说要各房派了银子好修理,谁知你母亲一毛不拔,耽搁到此刻还没有动工。”我道:“估过价没有?到底要多少银子才够呢?”借轩道:“价是没有估。此刻虽是多派些,修好了,余下来仍旧可以派还的。”我道:“何妨叫了泥水木匠来,估定了价,大家公派呢?不然,大家都是子孙,谁出多了,谁出少了,都不好。其实就是我一个人承认修了,在祖宗面上,原不要紧;不过在众兄弟面上,好象我一个人独占了面子,大家反为觉得不好看。老实说,有了钱,与其这样化的吃力不讨好,我倒不如拿来孝敬点给叔公了。”借轩拊掌道:“你这话一点也不错!你出了一回门,怎么就练得这么明白了?我说非你回来不行呢。尤云岫他还说你纯然是孩子气,他那双眼睛不知是怎么生的!”我道:“不然呢,还不想着回来。因为接了母亲的病信,才赶着来的。”借轩沉吟了半晌道:“其实呢,我也不应该骗你;但是你不回来,这祠堂总修不成功,祖宗也不安,就是你我做子孙的也不安呀,所以我设法叫你回来。我今天且给你说穿了,这电报是我打给你的,要想你早点回来料理这件事,只得撒个谎。那电报费,我倒出了五元七角呢。”
  我道:“费心得很!明日连电报费一齐送过来。”
  说罢,辞了回家,我并不提起此事,只商量同到南京的话。母亲道:“我们此去,丢下你婶婶、姊姊怎么?”我道:“婶婶、姊姊左右没有牵挂,就一同去也好。”母亲道:“几千里路,谁高兴跟着你跑!知道你到外面去,将来混得怎么样呢?”婶娘道:“这倒不要紧,横竖我没有挂虑。只是我们小姐,虽然没了女婿,到底要算人家的人,有点不便就是了。”姊姊道:“不要紧。我明日回去问过婆婆,只要婆婆肯了,没有甚么不便。我们去住他几年再回来,岂不是好?只是伯母这里的房子,不知托谁去照应?”我对母亲说道:“孩儿想,我们在家乡是断断不能住的了,只有出门去的一个法子。并且我们今番出门,不是去三五年的话,是要打算长远的。这房子同那几亩田,不如拿来变了价,带了现银出去,觑便再图别的事业罢。”母亲道:“这也好。只是一时被他们知道了,又要来讹诈。”我道:“有孩儿在这里,不要怕他,包管风平浪静。”母亲道:“你不要只管说嘴,要小心点才好。”我道:“这个自然。只是这件事要办就办,在家万不能多耽搁日子的了。此刻没事,孩儿去寻尤云岫来,他做惯了这等中人的。”说罢,去寻云岫,告明来意。云岫道:“近来大家都知你父亲剩下万把银子,这会为甚么要变起产来?莫不是装穷么?”我道:“并不是装穷,是另外有个要紧用处。”云岫道:“到底有甚么用处?”我想云岫不是个好人,不可对他说实话,且待我骗骗他。因说道:“因为家伯要补缺了,要来打点部费。”云岫道:“呀!真的么?补哪一个缺?”我道:“还是借补通州呢。”云岫道:“你老人家剩下的钱,都用完了么?”我道:“哪里就用完了,因为存在汇丰银行是存长年的,没有到日子,取不出来罢了。”云岫道:“你们那一片田,当日你老人家置的时候,也是我经手,只买得九百多银子,近来年岁不很好,只怕值不到那个价了呢。我明日给你回信罢。”我听说便辞了回家。入得门时,只见满座都挤满了人,不觉吓了一跳。
  正是:出门方欲图生计,入室何来座上宾?要知那些都是甚么人,且待下回再记。
  第十九回 具酒食博来满座欢声 变田产惹出一场恶气
  及至定睛一看时,原来都不是外人,都是同族的一班叔兄弟侄,团坐在一起。我便上前一一相见。大众喧哗嘈杂,争着问上海、南京的风景,我只得有问即答,敷衍了好半天。我暗想今天众人齐集,不如趁这个时候,议定了捐款修祠的事。因对众人说道:“我出门了一次,迢迢几千里,不容易回家;这回不多几天,又要动身去了。难得今日众位齐集,不嫌简慢,就请在这里用一顿饭,大家叙叙别情,有几位没有到的,索性也去请来,大家团叙一次,岂不是好?”众人一齐答应。我便打发人去把那没有到的都请了来。借轩、子英,也都到了。众人纷纷的在那里谈天。
  我悄悄的把借轩邀到书房里,让他坐下,说道:“今日众位叔兄弟侄,难得齐集,我的意思,要烦叔公趁此议定了修祠堂的事,不知可好?”借轩绉着眉道:“议是未尝不可以议得,但是怎么个议法呢?”我道:“只要请叔公出个主意。”借轩道:“怎么个主意呢?”我看他神情不对,连忙走到我自己卧房,取了二十元钱出来,轻轻的递给他道:“做侄孙的虽说是出门一次,却不曾挣着甚钱回来,这一点点,不成敬意的,请叔公买杯酒吃。”借轩接在手里,颠了一颠,笑容可掬的说道:“这个怎好生受你的?”我道:“只可惜做侄孙的不曾发得财,不然,这点东西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呢。只求叔公今日就议定这件事,就感激不尽了!”借轩道:“你的意思肯出多少呢?”我道:“只凭叔公吩咐就是了。”
  正说话时,只听得外面一迭连声的叫我。连忙同借轩出来看时,只见一个人拿了一封信,说是要回信的。我接来一看,原来是尤云岫送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