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来,不知到底怎么个情节?”继之道:“这件事我本来不知道,却是郦士图告诉我的。令伯那位姨娘,本来就是秦淮河的人物,和一个底下人干了些暧昧的事,只怕也不是一天的事了。那天忽然约定了要逃走,他便叫那底下人雇一只船在江边等着,却把衣服、首饰、箱笼偷着交给那底下人,叫他运到船上去。等到了晚上,自己便偷跑了出来。到得江边,谁知人也没了,船也没了,不必说,是那底下人撇了他,把东西拐走了。到了此时,他却又回去不得,没了主意,便跳到水里去死了。你令伯直到第二日天亮,才知道丢了人,查点东西,却也失了不少,连忙着人四处找寻。到了下午,那救生局招人认尸的招帖,已经贴遍了城厢内外,令伯叫人去看看,果然是那位姨娘。既然认了,又不能不要,只得买了一口簿棺,把他殓了。令伯母的病,本来已渐有起色,出了这件事,他一气一个死,说这些当小老婆的,没有一个好货。那时不是还有一个姨娘么?那姨娘听了这话,便回嘴说:‘别人干了坏事,偷了东西,太太犯不着连我也骂在里面!’这里头不知又闹了个怎么样的天翻地复,那姨娘便吃生鸦片烟死了。夫妻两个,又大闹起来。令伯又偏偏找了两件偷不尽的首饰,给那姨娘陪装了去。令伯母知道了,硬要开棺取回,令伯急急的叫人抬了出去。夫妻两个,整整的闹了三四天,令伯母便倒了下来。这回的死,竟是气死的!”我听了心中暗暗惭愧,自己家中出了这种丑事,叫人家拿着当新闻去传说,岂不是个笑话!因此默默无言。
  继之便用别话岔开,又谈起那换帖的事。我便追问下去,要问那烧了帖子之后便怎样。继之道:“这一个被他烧了帖子,也连忙赶回去,要拿他那一份帖子也来烧了。谁知找了半天,只找不着,早就不知那里去了。你道这可没了法了罢,谁知他却异想天开,另外弄一张纸烧了,却又拿纸包起,叫人送去还他。”我笑道:“法子倒也想得好。只是和人家换了帖,却把人家的帖子丢了,就可见得不是诚心相好的了。”继之道:“丢了算甚么!你还不看见那些新翰林呢,出京之后,到一处打一处把势,就到一处换一处帖,他要存起来,等到衣锦还乡的时候,还要另外雇人抬帖子呢。”我道:“难道随处丢了?”继之道:“岂敢!我也不懂那些人骗不怕的,得那些新翰林同他点了点头,说了句话,便以为荣幸的了不得。求着他一副对子,一把扇子,那就视同拱壁,也不管他的字好歹。这个风气,广东人最利害。那班洋行买办,他们向来都是羡慕外国人的,无论甚么,都说是外国人好,甚至于外国人放个屁也是香的。说起中国来,是没有一样好的,甚至连孔夫子也是个迂儒。他也懂得八股不是枪炮,不能仗着他强国的,却不知怎么,见了这班新翰林,又那样崇敬起来,转弯托人去认识他,送钱把他用,请他吃,请他喝,设法同他换帖,不过为的是求他写两个字。”我道:“求他写字,何必要换帖呢?”继之道:“换了帖,他写起上下款来,便是如兄如弟的称呼,好夸耀于人呢。最奇怪的:这班买办平日都是一钱如命的,有甚么穷亲戚、穷朋友投靠了他,承他的情,荐在本行做做西崽,赚得几块钱一个月,临了在他帐房里吃顿饭,他还要按月算饭钱呢。到见了那班新翰林,他就一百二百的滥送。有一位广东翰林,叫做吴日升,路过上海时,住了几个月,他走了之后,打扫的人在他床底下扫出来两大箩帖子。后来一个姓蔡的,也在上海住了几时,临走的时候,多少把兄把弟都送他到船上。他却把一个箱子扔到黄浦江里去,对众人说:‘这箱子里都是诸君的帖,我带了回去没处放,不如扔了的干净。’弄得那一班把兄把弟,一齐扫兴而去。然而过得三年,新翰林又出产了,又到上海来了,他们把前事却又忘了。你道奇怪不奇怪!”
  我道:“原来点了翰林可以打一个大把势,无怪那些人下死劲的去用功了。可惜我不是广东人,我若是广东人,我一定用功去点个翰林,打个把势。”继之笑道:“不是广东人何尝不能打把势。还有一种靠着翰林前弥曼差派即“弥曼差派”。,周游各省去打把势的呢。我还告诉你一个笑话:有一个广东姓梁的翰林,那时还是何小宋做闽浙总督,姓梁的是何小宋的晚辈亲戚,他仗着这个靠山,就跑到福州去打把势。他是制台的亲戚,自然大家都送钱给他了。有一位福建粮道姓谢,便送了他十两银子。谁知他老先生嫌少了,当时虽受了下来,他却换了一个封筒的签子,写了‘代茶’两个字,旁边注上一行小字,写的是:‘翰林院编修梁某,借粮道库内赢余代赏。’叫人送给粮道衙门门房。门房接着了,不敢隐瞒,便拿上去回了那位谢观察。那位谢观察笑了一笑,收了回来,便传伺候,即刻去见制台,把这封套银子请制台看了,还请制台的示,应该送多少。何小宋大怒,即刻把他叫了来一顿大骂,逼着他亲到粮道衙门请罪;又逼着他把满城文武所送的礼都一一退了,不许留下一份。不然,你单退了粮道的,别人的不退,是甚么意思。他受了一场没趣,整整的哭了一夜。明日只得到粮道那边去谢罪,又把所收的礼,一一的都退了,悄悄的走了。你说可笑不可笑!”我道:“这件事自然是有的,然而内中恐怕有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