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这有何妨!此乃本宅花园,那有外人来看见?后面又不落款,怕他怎的?”小姐不好违背父命,只得接过笔来,在春生诗句后面,题诗一首。诗曰:
春日梅花品最高,又因上帝降儿曹。
  昊天不负忠良后,才使梅花放二遭。
杏元小姐题毕,陈公与夫人道:“女孩儿的诗句,却也清雅,真正可乐我二人晚景了。”于是,又把三首诗念了一遍。见喜童送笔砚去了,陈公对夫人说道:“据老夫看,喜童这个孩子,大有根基,不是平常之辈,以后要另眼看顾他。只是这诗句字迹,色色可爱。”夫人道:“正是,这孩子即会吟诗,必有可用之才。”说话之间,喜童已到,陈公吩咐一番,便与夫人、公子、小姐走出梅园。又走上亭子来,重新坐下,又重新吃了一会酒,方才一同入内室去了。
  家下众人收拾了碗盏,打扫了园,各自散去,喜童回转书房安歇。次日起来,无时不在园中修理花草。光阴似箭,不觉又是三月初旬,一日无事,心中想道:“人说扬州天下第一个繁华的所在,我想今日无事,不免到街市上看一看光景。”不言喜童独自出花园去了。
再讲那杏元小姐每每心中想道:“我见喜童几番哭泣跪拜,令人可疑,其中定有隐情,莫非就是梅年伯的后裔?那日爹爹在梅亭上祭奠梅花与梅年伯之时,他又在小亭上跪拜。就是梅园中诗句,也觉有些奇异。”心中正在思想,忽然旁边走出一个丫环,名叫翠环,站在小姐身边说道:“小姐,莫非想那个人的过失吗?”小姐倒吓了一惊,抬头见是翠环,便说道:“你这个丫环,如何这等大胆,说什么人?”
  那翠环笑嘻嘻地说道:“小姐,莫不是看出喜童的破绽来了?”小姐道:“你劈空说出这样话来,是什么缘故?”“不瞒小姐说,喜童自到我家中来,也半年有余了,从不见他有喜笑之容,终日有悲哭之态。依婢子看来,此人必有极大之恨。但他所做之事,都和老爷心性一样,亦非下等之流。今日无事,婢子与小姐同到花园,看他的行藏如何?”小姐道:“我乃闺中之女,没事怎好到花园中去?”
又想一想,“你先去到园中看一看,喜童可在书房吗?切不可让外人知道。”翠环见小姐有要去之心,笑嘻嘻下了搂去,一直跑到花园,往书房中去看。只见喜童不在书房,转身走到后楼,就向小姐说道:“喜童毕竟不在园中,小姐要去,趁此机会就去。”小姐道:“去倒要去,倘若撞着一个外人,成何体统?”翠环说道:“园中此时冷静,外人没事不到花园中去。”小姐听说,随即二人下楼,走进花园,就往书房中来。见他那房中,虽无摆设,却也收拾得洁净。
  翠环道:“小姐请坐,待婢子细细看来。”走上前就把抽屉拉开,只见里面俱是文章,上面有许多泪迹;又见桌上供着一个圣人的牌位,中间又写了一行字,面前供着一碗饭、一碟菜、一双筷子。翠环道:“他怕午时饭迟了,留些过午的。”再把牌位一一细看,口中叫道:“小姐,你来看这牌位!”小姐一看,上面写的是:“先考梅伯高之神位。”旁边写的是:“考男梅璧叩礼。”看完往袖里一藏,心想:“此子定是梅璧无疑矣!”
  小姐同翠环走出书房,行至堂前,告禀陈公,把从头至尾,告诉一番。陈公与夫人大惊道:“喜童却是梅伯高的乃郎!一向老夫却是疑心,代老夫唤他进来,细细地问他一番曲直。”小姐道:“不消爹爹去得。再叫翠环到他书房,先用一个吓诈,试出他的真情来。再引他进来,问他详细。”夫人道:“孩儿说得有理。”陈公点头道:“也罢。”于是,叫过翠环来,吩咐了她一番。翠环领了陈公的言语,就往花园中来,且不讲。
  单讲梅良玉在街上游了半日,腹中有些饥馁,便寻回路,进了大门,竟奔花园中而来。只见王正手中捧着一个盘子,口中说道:“我儿,今朝有个朋友,送了两只蹄子,你娘叫我送一盘给你吃。”良玉道:“怎好又多劳伯伯。”于是,接了盘子,王正去了。喜童捧到房中,放下盘子,又往后面取了碗来,把抽屉拉开,拿出饭来,换了饭筷,供奉梅公的牌位。拿碗的时候,没有留心,及至供奉,不见牌位。
  于是,细细地寻了一番,竟没形影,只吓得两泪交流道:“我的爹爹,你往哪里去了?”将要放声啼哭,忽见有一人站在书房门首,便止泪说道:“姐姐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那翠环望着梅良玉说道:“你这个好人,坑害人家不浅。”那良玉见牌位失了,心魂不定,又忽然听见翠环说出‘坑害人家不浅’的话来,便忙向前深深一揖,道:“姐姐,我坑害了人家什么事?你这话从何说起?”翠环道:“你口还说什么喜童,哪一个不知道你是梅老爷的公子呢!今府县各衙门,俱有文书到来,说京中卢杞知道你在此,着地方官拿你进京。你想,他既知道你在此藏身,那奸贼怎肯放过我们?你还之乎也者,瞒我家老爷,喜童长,喜童短。”
梅公子听了这番言语,真正顶门上吓脱了三魂,九宫内惊散了七魄,半响说不出话来。吓的战兢兢双膝跪下,道:“姐姐,你可有什么计策,救我一救,梅良玉至死不忘。”翠环道:“公子请起。既是方才说出至死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