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个二形人,名虽是女,实同男子一般。娘子,你若出家,是绝我宗嗣,得罪我的祖宗了。”季侯自早至晚,苦劝一日,二尼又〔帮助〕苦劝,裴氏执意不从。
  看看天晚,季侯只得独自回家。须氏问道:“大娘呢?”季侯将裴氏要出家的话,说了一遍。须氏道:“不打紧,待我去劝他,必然就归。”明早,季侯同了须氏,又到庵里来。才进门,只见介雪出来看见,仔细一认,开口道:“这是我的侄女己姐。”那须氏听得,拾头一看,道:“这是我的姑娘。”两边相见,抱头大哭,各诉衷肠。原来那介雪是须氏的姑娘,当初嫁着一个坐冷板凳的。只因学问平常,教人家子弟,常要教几个白字,所以人家不去请他,连年无馆,以致双目失明,不久身死。介雪无处依栖,到昙花庵出家。自从须氏去后,已有五、六年不相会了。忙进去,对裴氏道:“我只道李官人的如夫人是那个,原来是我的侄儿。他是个二形子,不生产的,大娘你断乎出家不成。”裴氏先前不信,以后看那须氏,果然乳头是不起的,胸前与男子一样,只欠裙底无物,又听介雪的话,方信是真。裴氏对季侯道:“极不难的,可将前日赎我的十五两银子,再娶一妾便了。”季侯道:“你做了个节妇,难道我做不得个义夫么?我若有此念,何不早早听了须氏相劝,娶了一个。总之,我矢志在前,终身不娶〔妾〕了。”须氏也再三相劝。裴氏道:“我只道有了你做个替身,已是了我心愿,从此好做自己的前程,谁知又是力不从心。罢罢!此是我的孽缘未了。”当下方欲起身归家,那须氏道:“我是个废人,向有出家之念,因无进身之路。今幸得遇姑娘在此,出家正是我的机缘了。”随即拜谢季侯夫妇,安心出家,不肯复回家去。季侯夫妇道:“蒙你扶持家业,劳苦多年,何忍一旦抛离,还是同回家去的是。”须氏立誓不肯。裴氏道:“出家原是美事,到遂了他的志吧!如今将我这十三两,并你前日这十五两,凑足三十两,为出家之用。其余日用,支持过来便了。”当下各自哭别。
  季侯领裴氏回家。一应出家之费,逐日供养须氏不缺。后来裴氏生一子,中了进士,官至太守。裴氏仍旧到昙花庵,同须氏出家了道,无疾而终。
  吾这回小说,真是不可无一,不可有二的事。看官,莫要认做了容易相遇的。不思早纳钱粮,希图照样侥幸,这个念头就差了。总是这回书,前半当作循吏传,凡为民父母的不可不读;后半当作烈女传,凡为女子的不可不读。
  平子芳
  都家郎女妆奸妇耿氏女男扮寻夫
  诗曰:
  妇人谁不说贞坚,十载之中几个贤?
  柳絮遇风随路去,桃花无主隔墙妍。
  香闺若使都如玉,烈女应知不值钱。
  但愿雨云无入梦,民风朴实过千年。
  这首诗大概劝人不要奸淫的意思。常言道万恶淫为首,怎么如今的人,遇着妇人略有几分颜色,便不顾利害,千方百计必要弄他上手才祝然这个缘故,却不是汉子寻女人,乃是女人寻汉子。即如大户人家深闺内院,不消说寻常人不能够进去,就是亲戚也不容易走到;偏有那些从不识面的,任他出入,毫无顾忌。至于小户人家,不惟没有深闺内院,连那卧具也摆列在门首;不惟亲戚容易得见,连那寻常人也不回避。万一有行奸卖俏的,即时叫喊起来,不要说邻里知道,可以助一臂之力,就是行路的也能协力擒拿。为什么那些妇人便默默的承受?我常听得人说,四川成都府有一个太守,姓鲁,名永清,做官最〔是〕清廉,断疑难的事,无不顷刻明白,再没有冤枉狱。
  〔一日他〕正坐堂理事,只见有许多人,簇拥着一个妇〔人上来回〕禀,说是为奸情事体。原来地方有个泼皮,把妻子妆〔做〕美人局,惯哄那不识窍的子弟。自己假做远行,打听那人将要成交,便归来拿住,要杀要告。那人慌张,遂将金银买放。如此也不止一次,恰好这人也落这圈套。
  当下鲁公即便审鞫。一个说是和奸,一个说是强奸。鲁公踌躇半晌,便叫有力的衙役,把那妇人的衣脱下。妇人竟杀猪般叫喊起来,两只手扣住,不肯放松一线。那个衙役到被他弄得筋疲力荆鲁公看这光景,遂喝住手,叫妇人上来,要他供作和奸。那妇人不肯。鲁公大怒道:“你若肯守贞节,连衣服尚且不能弄下来,却怎么奸你?”妇人便不敢再辩。鲁公竟将和奸决断,众人没一个不称快畅。
  这等看起来,可不是妇人招揽汉子,那汉子不曾寻趁妇人。
  又有一件,往往为着这事,把丈夫儿子当作冤家相待,偏要生计谋害,到底后来自己也不能保全。我不知他的心肠,是怎样生的,只图一时快活,便做下没天理的事。
  正是:
  青竹蛇儿口,黄蜂尾上针,
  两般犹未毒,最毒妇人心。
  话说明朝崇祯年间,湖广荆州府,有一官人姓平,名德表,字子芳,妻室耿氏。父亲平云峰,开个绸铺过日。
  母亲薛氏,已是亡过。云峰平昔最爱酒色二件。只是酒还熬得两三日,独有色上,再不肯放空一夜。自从薛氏去世,甚觉寂寞,勉强挨过月余,忙去寻个媒婆,续娶了丁氏。那丁氏一来年纪小,二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