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的模样,故此知道。”县尹一面抽签,立拿张昌伯赴审,一面带人犯亲去检验尸首。不一时,唤齐仵作人等,一齐到了桥边,叫人去看,可有什么伤损,验实来报。那仵作人,验了一番,遂回复道:“别无伤损,只项上有一条缢死的索痕”此时县尹心上已有五分疑是刁星的刁唆,尚有五分疑是昌伯的启衅。
  当时依旧回衙,等候昌伯,便好定夺。恰好昌伯拿到,当堂跪下,便问道:“你是张昌伯么?”昌伯道:“小人便是。”
  又问道:“虞信之与你争论是几时逼死的?快快说来。”昌伯道:“小人薄有家资,颇知礼法,怎敢威逼死人。”刁星就接口道:“你前日与他斗口,他料你有财有势,敌你不过,愤恨缢死。你怎么欺诳老爷?”县尹喝住,不许多说。又问道:“他为什么与你斗口?”昌伯遂把婆子病死之后,他忽来认来,因盘问不过,没趣而去的话,从头至尾,细诉一遍。又道:“彼时刁星不在,何由看见?”刁星道:“纵不曾见,情是真的。”县尹道:“你既是地方,见他死了,就该报官,为何直到今日等人告发?”刁星道:“原该当时报知官府。因昌伯藏匿尸首,小人又无处缉访,没有实据,所以不敢妄报。只这擅自移尸,就有一个罪名了。”县尹喝道:“胡说!他藏匿尸首,你若知道,就该喝住,不许他移开了。”刁星道:“他要藏匿,教小人那里得知。”县尹大怒道:“你这奸险奴才!在本县面前,尚敢巧言乱道。你既不知,怎么擅自诬人?”刁星支吾不过,不敢开口。县尹知他心虚,喝教左右夹起来。那两廊皂隶正恨他不肯使钱,未免加力奉承。刁星虽然是个光棍,却从不曾受刑,一时熬不起,只得把卖鸡始末,引诱致死情由,一口招承。当下放了夹棍,录了口辞。更又问道,“是便是了,那个尸首为什么又弄开去,希图要增他一个移尸之罪么?”刁星道:“小人初念不过借此要得他几两银子,原无仇恨要他偿命的心肠。既已弄死怎肯又去移开?求老爷详情。”县尹便叫昌伯对他道:“这固不消说,是你避罪之计了。不用刑法怎么肯招。”喝左右也夹起来。朱恩看见忙上去禀道:“这是小人的缘故,不敢妄害平人。”县尹道:“为什么到是你的缘故?”
  朱恩不敢隐讳,遂把自己的勾当及昌伯赠银,如今改过自新,感他恩德,始而不知〔是〕表兄,故此移开的话,一五一十,尽数禀明。县尹见他老实,慷慨任过,也怜念他,不十分追究,责他几下,以完这一案。
  张昌伯虽是不曾威逼致人死地,却是因他起祸,罚银二十两,与艾氏葬埋养身之费。刁星设心不良,陷害人命,问成死罪,监候处决。艾氏与朱恩等一齐发放回)家。*那乐公济在门首迎着,与昌伯相见。朱恩道:“这就是乐相公,大号公济。
  今日的事,多亏指教,方得明白。”艾氏、昌伯遂再三致谢,各自归家。
  后来刁星竟死在狱中,妻子水氏又嫁人去了,可见天理昭彰,不容人算的,有诗为证:本是贪财姑弄假,谁知弄假却成真。
  心机使尽成何用,受尽孤凄杀自身。
  且说这场官司,亏了朱恩。那张昌伯虽费二、三十金,不曾十分受苫,到破家地位,心上甚是感激,遂备两桌酒,邀朱恩、乐公济,一同款待,少尽私情。酒至半酣的时候,昌伯忙向袖中取出三十两银子,送与朱恩,道:“兄拿去做本钱,开个小铺,也可以将就度日,不须在路上吃苦了。”又取出二十两送与公济。公济谦逊一回,也便受了。朱恩却再三推辞道:“此等事,可是冤枉得的?一来相公厚德,上天庇佑,二来官府清廉,又蒙乐相公指教,我有何功,敢受厚赐?”公济道:“恭敬不如从命。你们相知日子正多,那里不是报德之处,还是受了,彼此相安。”朱恩听说,便不敢再辞。遂更衣入席,尽欢而散。
  朱恩从此依旧挣起行业,竟成富室。公济又为两家执柯,联了婚姻,世世往来不绝,至今亲谊甚笃。
  在下这回小说,总是劝人为善。那劝人为善的〔义〕意,是教人不可贪财,即如虞信之略起贪念,早已身亡;刁星一动贪心,遂至家破。不惟别人的不得到手,连自己的都已送去,那银子真是作怪的东西。看官们有羡慕爱惜的,请放下些肚肠,不要十分看重了。然财不可过贪,却又不可不爱。怎么缘故?
  假如托轻财好施的虚名,弄到衣不充身,食不充口,也非美德。
  就是一钱不使,两钱不费,虽不去惹祸招非,究竟有聚必有散,何苦守了钱财,自甘淡泊。此等人仅可叫做吝惜,不可叫做爱惜。必要用一两,当得十两,用十两当得百两,人人感激,个个知恩,在我所费不多,在人受恩不少,岂非极浪费之中,却又不曾浪费,此等方谓之爱惜。设使当时张昌伯不舍得这三两银子,朱恩怎肯将身卫护?朱恩不因这三两银子,怎得复起行业,那银子真又是作怪的东西。看官们,有挥金不顾的,请留在有用的去处,又不要十分看轻了。我这些说话,不但是劝世良言,直又〔是〕新翻的一部致富新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