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我哥哥如何这般卤莽?”慌忙差几个家人,速往郊外看吉孝尸首的下落。家人领命,赶到荒郊看时,见吉孝面色如生,伸手去摸他身上,心头尚热,候他口中,还微微有些气息。家人连忙奔回报知主母。喜夫人便教取一床被去,把吉孝裹了,连夜抬到家中,安放一张榻上,把姜汤灌入口内,只听得喉间咯咯有声,手足渐渐转动。喜夫人道:“好了,好了。”便连叫:“侄儿苏醒。”叫了一回,吉孝忽地睁开双眼,定睛看了姑娘半晌,方才哽哽咽咽地说道:“莫不是我魂魄与姑娘相会么?”喜夫人哭道:“我儿,你姑娘在此救你,你快苏醒则个。”当下扶起吉孝,姑侄两个诉说冤苦,相对而泣。傍边看的奴婢亦无不下泪。正是:
历山有泪向谁挥,痛念穷人无所归。
此日若非姑氏救,幽魂化作百劳飞。
吉孝对姑娘说道:“这毒药不知从何而来?想必又是刁妪所为。侄儿今负一个弑逆罪名在身上,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?今日虽蒙姑娘救了,若不能辨明心迹,再与父亲相见,生不如死。”喜夫人劝道:“你且在我家暂避几时,在我身上教你父亲回心转意,日后再与你相见便了。”于是吩咐家人,不许走漏消息与吉家知道。
次日,喜夫人唤两个会讲话的女使来吩咐了,遣她到哥哥家里,见了吉尹夫妇说道:“我家夫人闻大官人凶信,特遣我们来探问。”吉尹把前事细述了一遍。女使道:“我家夫人说,大官人不但是我侄儿,又是女婿。相公要处置他,也该对我说声。
及至处置死了,又不来报。不知是何缘故?”吉尹道:“他诅咒爹娘,又要药死继母,大逆不道。吾已不认他为子,你家夫人也不必认他为侄为婿了。故此不曾来说。”女使道:“夫人、小姐都道大官人死得不明不白,十分哀痛。相公也忒造次了些。”吉尹道:“他身边现有毒药为证,如何说不明白?你家小姐还喜得不曾过门,如今竟另寻好亲事便了。”女使道:“夫人说大官人受屈而死,小姐情愿终身不嫁。”吉尹道:“嫁与不嫁我总不管,悉凭你夫人主张。”女使道:“相公倒说得好太平话儿。”吉尹更不回言,竟自走开去了。女使亦即辞别而去。从此两家往来稀疏,吉尹也不到喜家去,喜家也再不使人来。
韦氏与刁妪自吉孝死后,私相庆幸,以为得计。不想小孩子爱哥终日寻觅哥哥不见,时常啼哭,百般哄诱他不住。韦氏没奈何,教刁妪抱他去街坊上玩耍。正是:
孩提之童,具有至性。
天伦难昧,于兹可信。
自此刁妪怕爱哥在家啼哭,日日抱着他在街上闲行。原来吉家住在城外,与皇华亭相近。那时是天顺元年,南宫复位,有陕西、宁夏的藩封庆王进京朝贺,经过本处地方。城中各官都到皇华亭迎接,街上甚是热闹,刁妪便抱着爱哥去闲看。正抱到一个开画店的门首,爱哥忽然要讨糖果儿吃。刁妪要抱他到铺子上去买,爱哥不肯道:“我要在这里看画,你自去买来我吃。”刁妪再要强他时,爱哥便哭起来。刁妪欲待央托画店里的人替他照管,却见那画店里也只有个十数岁的小厮坐着看店,并不见有店主人在内。刁妪不得已,只得叫爱哥坐在店前横板上,嘱咐道:“你不要走动,我去买了就来。”说罢,向人丛中挨去。走过两条巷,买了糖果,才待转来,恰遇街上官过,又等了半晌,方才奔回画店前,却不见爱哥在那里了。刁妪吃惊,问那店里小厮时,说道:“他不见你来,走来寻你了。”“急得刁妪叫苦不迭,四下里籑寻,但见人来人往,挨挨挤挤,哪里寻得见?又东央西问,各处寻唤了一回。看看天晚,奔到家中,汗流满面,哭告与韦氏知道。韦氏大惊失色,埋怨道:你所干何事 ?一个小官人不看管好了!” 吉尹听得不见了爱哥,大骂刁妪:“老乞婆,你昏了头,不看好了他,让他走失了!”刁妪自知不是,不敢做声。韦氏啼啼哭哭,一夜不曾合眼。次早吉尹起来,写下招子数十张,各处粘贴。招子写道:
出招子吉殷臣,自不小心,于天顺元年十月初一日走失小孩儿一个。年方三岁,小名爱哥。面白无麻,头载乌段帽兜,上有金寿字一枚,珠子一颗,银刚铃子十粒。颈持小银项箝,臂带小银镯。身穿大红小绵袄,外着水红洒线道袍。下身白绸绵裤,脚穿虎头靴。身边并无财物。如有收留者,谢银十两。报信者,谢银三两。决不食言。招子是实。
吉尹一面贴招子,一面教刁妪各处寻访。一连寻了数日,并没音耗。韦氏终日哭骂刁妪。看看又过了几日,眼见得爱哥是寻不着的了,韦氏肝肠如割,真个害起心疼病来。那时却没人侍奉汤药,只得教刁妪支持。病人心中又苦又恼,伏侍的人甚难中意。正是:
当初是假疾,今日是真病。
试问侍奉人,何如长子敬。
刁妪受了一肚皮气,说不得,话不得,缠累了两日,也头疼脑痛起来。床上病人未愈,伏侍的人又病倒了。吉尹一个人哪里支持得来,只得再去寻问旧仆高懋,指望唤他来奔走几日,不想高懋自被主人打发出门后,便随着个客商往北京去了。吉尹心中烦闷,只在家里长吁短叹。
这边吉孝在喜家闻知父母近日有这许多不堪之事,心上甚是放不下,便恳求姑娘差个人去看看。喜夫人应允,即令一个老妪、一个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