租赁一间厢房,在爱文义路介眉里,买了几件床桌橱椅之类,布置好一间寓所,预备做满一月之后,请假几天,回里领她到申同居。谁想她叠来几封信,催我回去。我在礼拜二接到她一封信,准备礼拜六动身回去。后来礼拜四又接到她一封,礼拜五又来一封,当晚我免不得搭夜车到苏州,住了一夜,礼拜六早班轮船到乡,一问家里,说她刚才动身,到苏州接火车到申,只差一个钟头。我十分懊丧,只得乘晚到苏,接夜车赶回上海。明日礼拜,又逢公司休息,无从去找寻她住在什么地方。谁知她在礼拜六晚上,闹出个空前未有的大笑话来。此事原委怎样,你叫她讲罢。”

衣云道:“醒狮女士,请你讲给我听,怎样一个笑话。”醒狮羞着道:“你叫他讲,他底细通晓得了。”绮云对夫人望了望,接着道:“这出戏,只有你做得出。衣云兄,你道她为了甚么事,急急赶到上海。她在家里每天阅报,当一件公事,前天不知她在那一张报纸上瞧得一则小新闻,那则小新闻真巧,上面说'汪绮云先生,昨与张琴清女士,借一苹香行结婚礼,汪先生驰名于保险界,张女士为黄浦女校高材生,堪称一对佳偶。......'她见了这则新闻,气得三尸神暴跳起来,恨不得插翅飞到上海。礼拜六晚上,她一下火车,便驱车赶到一苹香,探听得另一汪绮云的住宅,在闸宝山路宝山里某号,当便赶到宝山里汪绮云宅。事有凑巧,那另一汪绮云,不在府上,到友人家里宴会去了。新房里只有新娶的一位张琴清夫人,和两个娘姨,她不问情由,闯上楼去找汪绮云,那张琴清请问她你找绮云有什么事?她道我自有话说,你叫他出来。张琴清道:'他宴会去了,你有甚么事,明天来找他罢。'她道:'我问你,你是绮云的甚么人?'那张琴清听她问得突兀,呆了一呆,反问道:'你是他的甚么人?'她老实不客气道:'我是他家里的夫人。'张琴清这一吓,吓得四肢发抖,她又道:'我是某年某月和他的结婚的,你是谁,你敢和他正式结婚?难道不问问根由细底的吗?今天特来和你评评理性?我婚帖都带在身边。’张琴清女士气得涕泗交流,她只管坐着不走。娘姨等也不知底细,当下双方摈着有一个钟头。张琴清女士吩咐娘姨去找回少爷来,信以为真也要和丈夫拚命,直到另一绮云回家走上楼来,张琴清女士抢步上前,一把胸脯扭住丈夫,问他这是你的谁?你不该哄骗我家里没有老婆。另一绮云对她细细打量。她一看不对,慌张着道:'你是汪绮云吗?你是甚么地方人?'那人道:'我从小叫汪绮云,宁波人,你究竟来找谁,我实在不认识你。'她才知弄错了,打恭作揖道:'对不起,误会了,我找的另外一个汪绮云,他苏州人,也在保险公司办事。前天我在乡间看了报上一条小新闻,记着你们俩结婚消息,我才有此误会。这会吵闹你们,抱歉得很。'他们一对夫妇听得,笑作一团。笑定了道:'天下冒失的事虽多,总没有像你这样子冒失。别的好缠错,自己丈夫怎会缠错。他和你结婚了,不见得再和别人结婚。即使有这种事,决不会再堂堂皇皇登新闻你看,你未免太没思想了。'她羞得说不出话,赔了个罪,走出那里,回到同学家中,越想越好笑,无端害他们新娘子哭一场,心里很对不起。今天她一早打电话给我,我知道她住在白克路同学家里,特地请假出来,同她玩了一天。听她讲出这桩新鲜笑话来,害我笑得肠断。现在那另一汪绮云,不知可要来和我交涉吗?”衣云笑了一阵道:“此种误会,出于无心,他们也只好付之一笑,决不致再来交涉。此人你认识他吗?”绮云道:“不认识。”衣云道:“那更不妨事。”

醒狮在旁插嘴道:“千怪万怪,都要怪他不回信我的不好。他礼拜二接到我的信,应该第二天便回信我,约定礼拜六回家,我便不起疑心,不赶到上海来了。他只管不回信我,我想一定是他干下这事,情虚不归,所以特地到申,心急慌忙,弄出这个笑话来。”衣云道:“巧也巧极,同名同姓,又同职业,莫怪你要起疑。现在过了,你到上海来,预备叫绮云兄回去呢,还是放任他在上海。我看还是你一同住在上海,监视他罢。”醒狮道:“我是想到上海来住住,散散心。因为缩在家乡地方,沉闷不过,从前办一所小学,把几个拖鼻涕小囡敷衍敷衍,现在那所学校,归并为乡立,他们另聘校长教员接办了,我吃了饭没有事做,更加觉得寂寞,现在非到上海来住不可。”绮云道:“好在寓所已布置好,明天你只消添些应用器具,用个娘姨,便好进屋。”醒狮道:“让我回去一趟,收拾几件行李上来,才好进屋。”衣云道:“从此我在上海,又多了一个老友。璧如、玉吾他们为甚么一年多不到上海来?”绮云道:“玉吾爷管束得严,不见得来。璧如听说,秋间也要搬家到上海,谋些事业做做,不知他来不来。”衣云道:“我好久没有接到他的信了,对于乡音隔绝已久,不知近来可有什么新闻?”醒狮女士道:“最近的趣闻,要算钱玉吾和他表妹办交涉。”衣云听得心里一怔,问道:“办甚么交涉?”醒狮道:“他痴心妄想,写成一份合同,要表妹签字,限表妹五年内嫁给他,满五年不嫁他,玉吾要办表妹一个欺诈罪,说她从前口头答应他五年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