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关些亲谊,所以我晓得他底细。他原籍昆山,家里有百十亩田产,三间三进宅子,算得小康之家。前年秋里,上海西施公司开幕,他卖掉一半田产,拿五千块钱到上海来买西施公司股票,做个受职股东,在公司里办办笔墨,赚四十元一月薪水。办事非常谨慎小心,从不出外游逛。直到去年七八月里,踏进了交易所,他觉得赚钱非常容易,便把西施公司职务辞掉,股票贱价卖去,狂嫖烂赌起来,把现款统统用尽,又回到家里,将所有田产如数卖光,同他妻子一起到上海来住着。当时交易所风头已倒,寄庵还在那里拚命做多头,风潮一到,损失一万多,弄得现款精打光,不够还欠债累累。可是寄庵挥霍惯了,仍不改他常态,交一批狎友,到处征歌选色,喝雉呼卢,不到两月,支持不下了,人争智短,便想出种种不端事来。你晓得他做一桩甚么事,他竟同他妻子设个骗局,行骗西施公司一票金刚钻石,值到七八千金,你道奇乎不奇?”一佛骇然道:“真的吗?他是一位很有志气的青年学者,怎会做出这回事呢?”云秋道:“我也这么想,当初哪里肯信,现在已经破案,证据确凿,不容我不相信。”一佛道:“不知怎么骗法?请你说个详细。”云秋道:“始初在一个月前,我见余寄庵忽然又阔起来。身上衣衫煊赫,用钱挥霍。我问他:你可是打牌赢了么?他说:不是,我新近结识了一个人家的弃妾。我道:你弄不好了,穷星未退,色星高照。他对我笑笑道:你不知他是个有钱的人,手里着实富足,首饰一项,也有好几万。我不相信他。他有一天在大西酒楼请客,我到大西,果见有一位三四十岁的妇人,又像妓女,又像人家人。吃弗准甚么路道,同他一起在大菜间吃饭。我到了。那妇人不久便走。他说那人,便是新认识的秦太太,不久将嫁我作妾,要我立刻去租房子,办家具,恨的我没有现款,新交又不便向他开口要钱。你肯借我二三百块钱吗?我一口回绝了他。他转了转念头道:要末这样子罢,他寄我处几件首饰,你替我往那里押一押。说话时在贴肉短衫袋里摸出个皮夹来,在皮夹里面拿出一副钻环,一只钻戒,交付给我,他说这两件东西,值到五千块钱,我现在只消三千用途,你替我押三千便是。当时我不疑心他有别种情形,一心以为是那秦太太寄在他身边的,接受了回去,向小姊妹那里,只押得二千块钱送给他。哪知过了一个月,我在西施公司买东西,碰见里面雇用的暗探郑福根,约我上安乐园,告诉我一件事,吓得我口呆目瞪。他道你和余寄庵关些亲眷吗?我说是的。他道:你认识他夫人吗?我道当然认识,他夫人金氏,瘦长条子,面上有些雀斑。他道:对啊对啊。我问他打听余寄庵夫人有甚么事情,他道有重大案子。不瞒你说,余寄庵夫妻合伙,骗去公司里八千块钱首饰。我听说吓了一跳,问他怎么骗法的呢?他不惮烦劳讲我听道:有一天下午,公司里首饰部来两位妇人,打扮得半村半俏,年纪一个二十多岁,一个三十多岁,像姊妹俩,当在首饰部捡了一对钻戒,一副钻环,一只钻镯,统共八千四百元。两人并不计较,摸出四百块现洋,八千元一张明记钱庄即期庄票。店伙一看即期庄票是靠得住的,还怕有滑头,一面请她们小坐喝茶,一面托出店到明记庄兑现,那出店好容易在外滩一条弄里找到明记钱庄的牌子,当向支款处支取,谁知那站在柜子上看报的伙计,只看了看,并不回话。出店道:快些请你们照付。伙计只管看报。出店又道:快些快些。那伙计怒道:你要快怎不昨天来,你又不是头生。出店不服。两人争吵好久,里边走出帐房先生来,出店告他情形,帐房先生把伙计骂了几声,笑嘻嘻指着钟上道:你瞧这时不是四点十分么,付款时间已过,庄规四点以后,明日照付,明日上午请你来收款就是。出店不依,帐房先生道:你空争也是没用,我们会计主任已走,铁箱没有钥匙,通融弗来。你不相信,我打个书柬图章给你,承认这张票子明天可以付现。出店道:这样也好,当把庄票给他打了个图章,拿回给公司里帐房说,票根已照过,明日好收现,因为今天已过四点钟。帐房先生一看有明记庄书柬图章,放下心,知照一声店伙,让主顾去就是。那两位妇人,便安安稳稳走出公司。哪知第二天出店去收款,忽见那家明记钱庄,已关门大吉,里面生财只剩几件租来的红木家具,一问二房东,说昨夜搬走,不知搬在甚么地方。出店晓得上了当,回来报告大班,大班打电话一问钱业公会,说并没有这家钱庄。大班慌忙报告巡捕房派包探侦查,侦查不出,直到前天他那几件红木家私租期已满,派人收费,我们去查他是谁来租的,家生店里说出余寄庵来,现在调查余寄庵在昆山,已派特别包探白麒麟前往捉拿了。当下我吓慌着道:不差不差这件案子,怕真是他干的。福根道:你怎么晓得真是他呢?我料到不能隐瞒,便把押款事情告了他。福根快活着道:原来真赃在你处,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你既直爽对了我说,我替你保险,决不难为你。不过你要损失二千元押款,还须请个外国律师,明天当堂辩护。当下我急得险些哭出来,我和他商量,陪我到押主方面做个见证,向押主取回东西。福根当真跟我到小姊妹那里,我那小姊妹听得这个消息,肉麻二千块钱,和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