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听得又在那里喊着,阿毛轻轻走上前去,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,同一位老太太,看得绯红着脸走了。阿毛乜着一只眼睛,偷偷一瞧,里面果然一幅秘戏图,一男一女,正在颠鸾倒凤,虽是画的,画得维妙维肖,当下沿途喊了个岗警,便把那摆西洋镜的人拘住,抄出西洋镜里面,不少诲淫画片。阿毛把他立刻解进警局,一面将画片呈上警官。警官不敢怠慢,慌忙戴起老光眼镜来,仔细察看,啧啧叹赏道:“妙则妙矣,可惜呆板一进。”阿毛何等乖觉,连忙接嘴道:“大人在上,小的有个意见,供献大人。假使如此这般,便好捉几个活模特儿来,供大人一个个细赏。”警官惊喜欲狂,说我签手谕给你,你立刻去照办,办得好,重重有赏。阿毛拿了手谕,得意洋洋走下堂来。侦缉长和几位弟兄们,问阿毛模特儿案如何办法?阿毛说:“早已办妥。今儿堂上要看活模特儿了,我们大家好趁此机会,广广眼界。”众位弟兄说:“阿毛,你痴了,活模特哪里捉去?便是捉了来,解到堂上,也不过是个女子,哪里好剥掉她衣服,当堂供人玩赏呢?”阿毛笑道:“不但供我们玩赏,还要精赤条条,给全上海人玩赏。”众位弟兄说:“吹牛皮,你做了大总统,也办不到把个女子,精赤条条供众人玩赏。”阿毛道:“我自有手段,这条法律,便是我订的法律,你们不信时,看颜色吧。”众弟兄当他梦话,阿毛一人自去进行。

  且说上海地方,有一种嫂嫂,军纪虽只二十来岁,可是没一个人不称他一声嫂嫂,便是稀小的小孩,垂老的老翁,也一例叫他嫂嫂。照伦理学讲起来,有了嫂嫂,便该有一个对待的哥哥,然而哥哥没一定,不论谁,只要是阳性,都有做哥哥的资格,只要嫂嫂承认罢了。但是今天做了哥哥,也许明天便退任。这种嫂嫂,上海很多很多,统名之曰白相人嫂嫂。嫂嫂的面庞,也很白嫩,两只水汪汪的眼睛,也能摄人魂魄。然而细细瞧起来,水汪汪中实在带着一股杀气。嫂嫂的装束,衣是黑衣,裤是黑裤,袜是黑袜,鞋是黑鞋,加着本身的黑发,黑眉,黑眼,照烘云托月的古例推测起来,嫂嫂的脸蛋儿,自然要白了。嫂嫂嘴里镶着两个金牙,据说不是脱落了才去装的,是把好好的牙齿拔了,去装上金的。嫂嫂的手上共有六个金戒指,左手三个,右手三个,嫂嫂的踪迹,白天最多在四马路,升平楼,大马路,日升楼,打狗桥,上海楼,这几处地方,最容易看见她,这是嫂嫂的大概情形。我书里说的嫂嫂,是一个嫂嫂中的老资格。有一天晚上,嫂嫂在霞飞路初宁里十三号家里,正坐在电灯光下吸烟,走进个梢长大汉来,连声喊着道:“嫂嫂!嫂嫂!!嫂嫂!!!”嫂嫂只不答应,嘴里衔支大英牌香烟,头上积着烟灰有一寸多长,并不弹去。等了好一回慢吞吞答道:“你嫂嫂又没死掉,要你死鬼叫喜般叫。”那男子道"嫂嫂真死了,送丧的准定有一里多长。”嫂嫂跳起来道:“死鬼,你说什么?老娘臂膀上吊得起人,肚子上站得起人,老娘只用了你几个钱,你便想管我吗?吓!对便罢,不对咱们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。”那男子道:“唷唷,我又没得罪你嫂嫂,你欠的几个钱,又不问你讨,你要用五十一百,只管拿去。”嫂嫂欢喜道:“老娘这几天赌运不好,一口气输了三四百。”男子道:“洋钿钞票我多着,明天亲自送给你。只是我要问你,你身上的东西,让我瞧一个畅。”嫂嫂一笑道:“死鬼,你是个近视眼,休想。”等一回又道:“老娘今天放一个大人情,你拿本领来找罢。”那男子喜得笑起来道:“你大腿上刺着两条龙,我是知道的。胸脯口一只凤,我也知道的。难道小肚子上还有甚么好玩艺吗?我非得看个清楚不行。”嫂嫂道:“爽爽快快,要看便看,多说话不是生意经。”那男子听得这般说,便拉下电灯细看。一回儿说,原来这玩艺儿在夹缝子里,叫人粗看哪里看得出。又问嫂嫂道:“不知你刺了几年?”嫂嫂道:“三四个年头了。”又问有几个人一同刺着这东西?嫂嫂道:“小姊妹十个,我年纪最大,辈分最长,刺的花纹也最多。像前楼嫂嫂,楼下嫂嫂,就没有像我刺得多。”那男子道:“不知她们可在家里?”嫂嫂说:“在家里,你想看吗,那是办也办弗到。”男子道:“办不到,我就不看,请她们来喝杯酒吧,拿十块钱买去。”嫂嫂拿了十块钱去买来不少酒菜,当真请到前楼嫂嫂和楼下嫂嫂,一同畅饮,直到一深黄昏,大家喝得烂醉如泥,腻在一块儿,不能动弹。第二天早上醒来一望,已在警察局女看守所里。大家吓得目瞪口呆。一回儿,有人来提她们上堂。警官戴着玳瑁边眼镜,吩咐把三个女刺花党衣服完全剥掉,细细检验她们身上刺的龙凤鸳鸯。阿毛深知警官是个近视眼,怕他一时瞧不清楚夹缝子里的花纹,在旁细细指点道:“大人在这里!大人在这里!”警官微微点首。阿毛又道:“大人这活模特儿,委实不错。”警官看得津津有味,把玩了好一回,拍案怒叱道:“好无耻的贱妇,本官奉命严禁模特儿,你胆敢在模特儿上刺着模特儿,那个双料的罪名,还当了得。”一边说一边翻着违警罚法,只不见有双料的罚法,一回儿又拍案道:“本官只把法律以外的刑罚来处治你们。”当下吩咐把三个精赤条条游街示众。这消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