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表人物,就是我相公同年,也不辱没了小姐。小姐一去,也就做夫人了。”景小姐听了这一篇说话,晓得是少年进士,有甚么不喜欢?叫老姥陪住了闻小姐,背地去把这些说话备细告诉员外。员外见说许个进士,岂有不撺掇之理?真个是一让一个肯,回复了闻小姐,转说与杜子中,一言已定。富员外设起酒来谢媒,外边款待杜子中,内里景小姐作主,款待杜夫人。两个小姐,说得甚是投机,尽欢而散。

  约定了回来,先教魏撰之纳币,拣个吉日迎娶回家。花烛之夕,见了模样,如获天人。因说起闻小姐闹妆纳聘之事,撰之道:“那聘物元是我的。”景小姐问:“如何却在他手里?”魏撰之又把先时竹箭题字,杜子中拾得掉在他手里,认做另有个姐姐,故把玉闹妆为聘的根由说了一遍。齐笑道:“彼此夙缘,颠颠倒倒,皆非偶然也。”

  明日,撰之取出竹箭来与景小姐看,景小姐道:“如今只该还他了。”撰之就提笔写一柬与子中夫妻道:“既归玉环,返卿竹箭。两段姻缘,各从其便。一笑,一笑。”写罢,将竹箭封了,一同送去。杜子中收了,与闻小姐拆开来看,方见八字之下,又有”蜚蛾记”三字。问道:“‘蜚蛾’怎么解?”闻小姐道:“此妾闻中之名也。”于中道:“魏撰之错认了令姊,就是此二字了。若小生当时曾见此三字,这箭如何肯便与他!”闻小姐道:“他若没有这箭起这些因头,那里又绊得景家这头亲事来?”两人又笑了一回,又题了一柬戏他道:“环为旧物,箭亦归宗。两俱错认,各不落空。一笑,一笑。”从此两家往来,如同亲兄弟姊妹一般。

  两个甲科与闻参将辨白前事,世间情面那里有不让缙绅的?逐件赃罪得以开释,只处得他革任回卫。闻参将也不以为意了。后边魏、杜两人俱为显官,闻、景二小姐各生子女,又结了婚姻,世交不绝。这是蜀多才女,有如此奇奇怪怪的妙话。卓文君成都当垆,黄崇嘏相府掌记,却又平平了。诗曰:
  世上夸称女丈夫,不闻巾帼竟为儒。
  朝廷若也开科取,未必无人待价沽。





第三十五卷 王娇鸾百年长恨



  天上乌飞兔走,人间古往今来。昔年歌管变荒台,转眼是非兴败。
  须识闹中取静,莫因乖过成呆。不贪花酒不贪财,一世无灾无害。
  话说江西饶州府余干县长乐村有一小民叫做张乙。因贩些杂货于县中,夜深投宿城外一邸店,店房已满,不能相容。间壁锁下一空房却无人住。张乙道:“店主人何不开此房与我?”主人道:“此房中有鬼,不敢留客。”张乙道:“便有鬼,我何惧哉!”主人只得开锁,将灯一盏、扫帚一把交与张乙。张乙进房,把灯放稳,挑得亮亮的,房中有破床一张,尘埃堆积,用扫帚扫净,展上铺盖,讨些酒饭吃了,推转房门,脱衣而睡。梦见一美色妇人衣服华丽,自来荐枕。梦中纳之。及至醒来,此妇宛在身边。张乙问是何人。此妇道:“妾乃邻家之妇,因夫君远出,不能独宿,是以相就。勿多言,又当自知。”张亦不再问。天明,此妇辞去,至夜又来,欢好如初。如此三夜。

  店主人见张客无事,偶话及此房内曾有妇人缢死,往往作怪,今番如太平了。张乙听在肚里。至夜,此妇仍来,张乙问道:“今日店主人说这房中有缢死女鬼,莫非是你?”此妇并无惭讳之意,答道:“妾身是也!然不祸于君,君幸勿惧。”张乙道:“试说其详。”此妇道:“妾乃娼女,姓穆,行廿二,人称我为廿二娘。与余干客人杨川相厚,杨许娶妾归去,妾将私财百金为助。一去三年不来,妾为鸨儿拘管,无计脱身。挹郁不堪,遂自溢而死。鸨儿以所居售人,今为旅店。此房,昔日妾之房也,一灵不泯,犹依栖于此。杨川与你同乡,可认得么?”张乙道:“认得。”此妇道:“今其人安在?”张乙道:“去岁已移居饶州南门,娶妻开店,生意甚足。”妇人嗟叹良久,更无别语。又过了二日,张乙要回家,妇人道:“妾愿始终随君,未识许否?”张乙道:“倘能相随,有何不可。”妇人道:“君可制一小木牌,题曰:‘廿二娘神位。’置于箧中。但出牌呼妾,妾便出来。”张乙许之。妇人道:“妾尚有白金五十两埋于此床之下,没人知觉,君可取用。”张掘地,果得白金一瓶,心中甚喜。过了一夜。

  次日张乙写了牌位,收藏好了,别店主而归。到于家中,将此事告与浑家。浑家初时不喜,见了五十两银子,遂不嗔怪。张乙于东壁立了廿二娘神主,其妻戏往呼之,白日里竟走出来,与妻施礼。妻初时也惊讶,后遂惯了,不以为事。夜来张乙夫妇同床,此妇亦来。也不觉床之狭窄。过了十余日,此妇道:“妾尚有夙债在于郡城,君能随我去索取否?”张利其所有,一口应承。即时顾船而行,船中供下牌位,此妇同行同宿,全不避人。不则一日,到了饶州南门。此妇道:“妾往杨川家讨债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