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选了吉期,送礼至苏公处,纳采放定,议定期迎娶,这且慢表。
  再说屈生自从在陕西动身回川,祭祖上坟。一路有人迎送,十分显赫。那一天到了省城,在店中住下,早已惊动了地方文武大小官员,忙来谒见。又替他预备了公馆,行台首府县又派家人办差,说不尽的趋奉恭维。屈生一概辞谢,也出门拜客,往各衙门谢步请安。三日后忙出城,先到旧居,那时房客李老太太仍住在内。屈生亲身去问候,一切礼貌与当初无异,凡旧日邻舍,无一家不去,都有厚礼相送。又备了祭筵去祖坟上扫墓祭祖,托人买田地造坟屋,这其间早已惊动了他的一个至亲,你道是谁?就是那二十年前同副将军往福建去的那徐老先生也。
  徐先生字东山,乃屈生母舅。当年在副将军贾廷彪幕中为记室,宾主相得,所以随任入闽,在闽中娶妻岑氏,生下二子。十余年来,幕囊颇丰。岑氏又有嫁资,不下万金。因在外日久,与故乡间阻,音信不通,并不知屈生一切际遇、身膺五等之封、现居秦中等事,但知屈生不在川省而已。那一天无意中过青羊宫,与道士谈起闲话,才知一切根由。今闻屈生归来,喜出望外。那时屈生已到过青羊宫,酬谢道士从前相待之情,顺便访问夏师之信。道士云:“夏先生不知身在何处,月前有信一封寄来,命我交与阁下,说此书有要事在内。今日驾临,可交代矣。”于是出书面交,随即告诉:徐先生是令亲,已归来月余,现住城内玉河街,可速往认亲。屈生闻言,不胜欣慰。接过了信,辞去,即命驾玉河街。那时徐公已知屈生到省,论理该他先来谒见,但恐他不知我住处,不免先着人去通知,正欲命人去通知,屈生已至门外。下人通报,徐公吩付请进。屈生走进厅堂,看见母舅,虽不认识,而面貌间有一半似母,一望而知为母舅也。忙走上前,口呼舅父,拜倒在地,不觉悲从中来,泪随声堕,哭泣起来。徐公亦然,用手来拉,老泪频挥。彼此对泣,正哭诉间,舅母携两表弟出来,再三劝慰,二人始住了哭声,从新行礼。先拜舅父,次拜舅母,然后表兄弟三人互相答拜。归坐细述一切,屈生将从前奉母家居,在青羊宫训蒙,无意中遇见夏老先生,认做师弟,因此改八字,路遇吴公,果然将女许配,后来联科登第,身入词林,走漏真情,吴公荐举平番,又蒙夏先生遣人相助,成了大功,官封侯爵,告假养亲,而今回来祭祖,一篇大账目细说了一遍。
  徐公闻言点头赞叹。说道:“此皆贤甥母子节孝二字所感,才有如此际遇。但如今你母亲在秦,是久住呢?还想回川呢?”屈生道:“在秦暂住,亦是依靠岳家不得已之举。今甥有余资,又有俸饩,所以此次回川祭祖,打算置下产业,买下房子,可以奉母,不忧冻馁。甥即归来,非愿久居秦中不思归也。”徐公道:“原来如此。不瞒贤甥说,愚舅数十年来,亦积得有万金幕囊。此番归来,亦欲置产。如今两下相同,大家相帮,置下产业,立定根基,日后衣食有靠,这是后半辈要紧之事也。”甥舅二人说得投机,留下吃饭。屈生过了一日,搬来同住。然后托人置产买地买房,料理一切,不用细表。
  再说吴公自屈生入川之后,做了一场媒人。家居无事,引外孙戏耍。那知大限已到,不能逃走。那一天是九月重阳,有人请赏菊花。吴公多饮了几杯酒,回家口渴,喝了两碗凉茶,次日腹泻不止。延医诊治,误投补药,愈加沉重。一病半月,饮食不进,眼看死的分多活的分少。吴公一想,乘此写下遗嘱,免得错过。要看怎样写书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三十五回 吴巡抚遗言托儿女 屈通侯闻信返秦中
  话说屈生自从认了母舅,搬在一处同居。一面置买田产,修造房屋,一面写了备细家书,寄回陕西,禀告老母及岳丈。信中说明,候房屋盖好,即迎接母亲妻子回乡。
  屈生发信之时,正吴公病重之日。那吴公病体沉重,服药无灵,夫人小姐求神许愿,毫无用处。眼看阳间难住,要返西方。
  那一日,吴公将妻女唤至床前,叮嘱道:“人生花甲,已是难得。我已六十一岁,死亦无憾。家中产业,总算殷实,足够你母女一生享用。我又无近支族分,止有二弟一房,系共曾祖兄弟。他有二子,我无子嗣,理应承继他一子,续结香烟。怎奈二弟妇性情泼悍,两侄沾染习气,非保家之子,万不可立嗣。屈姑爷虽说女婿,有半子之靠,究是外姓,亦不能将家产全付与他。我算定八字,死后到有二子承桃,此事全要屈姑爷作主。候我死后,他回来托他想一万全之策。他曾受夏老先生指教,大约必有一个主见。你母女总听他安排,决不会错。我今写下遗书,等他来时,当面交与,不可忘记了。”
  那夫人小姐,一面听一面哭,答应道:“老爷休要挂心,好好养病,这些事体不用提他。”吴公道:“我死在旦夕,此系最要紧之事,不先叮嘱,日后来不及了。”于是扶床而坐,命人送上纸笔,详细写了两封遗嘱。一封付屈生,一封给诸亲友等公阅。写完了,交与夫人收执。
  那时吴二夫妇早已来了,专等吴公死后立嗣他二子,好得这一分家产。
  光阴易过,到了九月十八日,吴公一口气不来,呜呼哀哉了。那夫人小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