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。
  郭成随处留神,察看二人的行动,只觉得温文尔雅,最是使人亲爱。二人对郭成的老母,尤能曲体意志。郭成虽不是个纯孝的人,然事母并不忤逆,少时虽因生性暴躁,手上又会些把式,时常和人相打,使他老母受气,然他老母责骂他,他只是低头顺受。这时有两个把兄弟替他曲尽孝道,他心中自是欢喜。但郭成越是见周锡仁兄弟这般举动,越是疑惑,不知是什么用意,心里惦记着和王五有约,满想早日动身到北京去。无奈每日被周锡仁兄弟缠住了,直延宕了半个多月。这日实在忍不住了,只得向周锡仁说出有事须去北京的话来。周锡仁也不问去北京干什么事,更不问多久可回来,只说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,我们兄弟再痛饮一场,便放大哥去。郭成高兴,说就是明早动身。周锡仁兄弟这日又叫了酒席,替郭成饯了行,约了等郭成从北京回来,再团聚作乐。郭成送二人去了,就检点随身行李。家中有两个把兄弟半月来所馈赠的财物,已足够一家数年温饱之赀了,尽可放心前去。
  这夜郭成将行李拾夺停当,准备次早即行首途。胡乱睡了一夜,天光还不曾大亮,猛听得有人敲得大门响,郭成猜疑又是周锡仁兄弟来了,忙起床打开门一看,哪里是周锡仁兄弟呢?只见有两个从前在府衙里同当捕班的人,见面就叫了声郭大哥道:“不得了,不得了!大哥得救我们一救。”郭成初见时,很吃了一惊,及听得“大哥得救我一救”的话,才勉强将心神镇定了,问道:“什么事不得了,教我怎么救?”两捕班已走进门来说道:“大哥好安闲自在。你知道我们已经被逼得体无完肤了么?”郭成摇头道:“我离衙门已这么久的日子了,衙门里的事,你们没来说给我听,我如何知道!你且说为什么案子,受逼得这样厉害。”
  捕班长叹一声道:“当日有大哥在府里的时候,从来没有办不破的盗案。我们都托大哥的福,终年是赚钱不费力。自从大哥离衙之后,一般大盗吓虚了心,仍不敢在府境做案,好几个月都很安静,直到十多日以前,大概那般东西已打听得大哥不在府里了,竟敢在离城三、五里地李绅士家里打劫起来,劫去的金银珠宝共值十多万。我们有了这一件案子,已经够麻烦,够辛苦的了,谁知李家第二日才报了案,就在这夜,离城更近的黄绅士家,又被劫去好几万,还杀伤了事主黄绅士的儿子。这儿子便是直隶总督的女婿,才到一十五岁。大哥请想想,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?这两案报后,仅安静了一夜,以后就更不成话了,一连八夜,居然在城里出了八处同样的乱子。上头只管在我们腿上追赃,为要顾他自己的前程,哪里还顾我们的性命,并且还禁止我们不许张扬,一日紧似一日的限逼。幸亏菩萨保佑,这三夜倒安静,我们昨夜全班简直挨了一通夜的逼。大家思到大哥身上,知道若有大哥在府里,断不至有这么要命的乱子闹出来。如今既闹到了这个糟样子,没有大哥出头,便将我们全班兄弟都活活的逼死,连家眷都上笼子,也是不中用的。我们大家商量妥当了,此刻明人不说暗话,我们因图延挨一时的活命,没到大哥这里请示,已将大哥向上头保荐了。我两个此时是奉了堂谕,特来请大哥同去的。”
  郭成听完这一段话,不禁怔了半晌,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:“诸位兄弟才真是胡闹。我又不是个世袭的捕头,已经革役大半年了,怎么有案子起来,又来保我呢?诸位都是吃这碗饭的人,好差事却不曾见诸位保我,我如今吃自己的饭,倒教我做公家的事,诸位平日没事的时候得了薪饷,此时正是应当出力了。我自己有我自己的事,尽管府里太爷有堂谕,我决不能同到府里去。太爷不是不知道我脾气坏,今日有事仍得用我,当日又何必因一点儿小事,将我打了又革呢?请两位回去,就拿我这话禀报也没要紧。俗语说得好:”不做官,不受管,不当役,不受饬‘。若在平日,两位肯赏光到寒舍来,我应当殷勤款留,这时一则府里的案情重大,两位肩上的担负更不轻松,不敢多使两位耽搁!二则我自己家里的事正忙,改日再迎接两位来多谈。“
  二人齐声说道:“太爷对不起大哥,我们何时不拿着说,何时不代大哥委屈。大哥难道就不念我们同事几年,没事对不起大哥的情分吗?这种案子,在我们没能为的脓包,就觉得难上加难,一辈子拚命也办不活,然拿着大哥的本领去办,又算得什么了不得的事呢!大哥这回救了我们的性命,我们实在情愿来生来世,变猪变狗的报答大哥。”郭成连连摇手道:“办不到,办不到。诸位兄弟有私事教我帮忙,我若说半句含糊话,也不算是个汉子。惟有这回的公事,决不能遵命。”
  郭成的话才说到这里,虚掩着的大门,忽有人推开了。郭成眼快,一看暗道不好了,原来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打革郭成的大名府知府,姓罗,名曜庚,是个捐班出身,又贪又啬的人,这番竟肯屈尊枉驾,亲到一个已经革斥的捕头家来,也实在是完全为保持禄位的心思所驱使,并不是真能礼贤下士的好官。
  郭成见是罗曜庚亲来,只得趋前跪接。罗曜庚连忙双手扶起道:“本府今日才知道你是个好汉,所以特来瞧瞧你。你在衙里当差几年,没出过一件麻烦的案子,自从你走了,近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