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没有霍元甲那般胸襟胆量,年轻的经验不多,不敢轻于尝试,年老的世故太深,既不曾与那大力士会面,决不敢订赌赛几千两银子的条约。胜了果然很好,万一有失手的地方,被那大力士打输了,一辈的声名就从此扫地,还得赔出五千两银子来,这不是天地间第一糟透了的事吗?李存义笑道:”这种和人比赛的事,若在被人逼迫的时候,哪怕这人就长着三头六臂,著名天下无敌,我也得和他拚一拚,决不害怕退缩,没有被人逼迫,无端教我去寻人比赛,就明知有十分把握,自己也鼓不起这口气来。你要知道霍元甲其所以这般,拿着和外国大力士比武的事,当他生平第一件大事在这里干,其中还有一个外边人不大知道的原因,并不完全关于他的胸襟胆量。“
  吴鉴泉忙问其中有什么原因,李存义道:“霍四爷有一个最相契的朋友、姓农名劲荪,听说是一个文武兼全的好汉,并且在外洋留学多年,外国的新学问也了不得。他在外国的时候,眼里时常看见外围人欺负中国人的举动,和新闻纸上瞧不起中国人的议论,已经心里很难过了。回到中国来,住在天津,在天津的外国人,又常有欺负中国人的事情做出来,他看了更加呕气。自从与霍元甲结交,平时谈话,总是劝勉霍元甲做一个轰轰烈烈的汉子,多干些替中国人争气的事给外国人看,也好使外国人知道中国还有人物,不是好欺负的。霍元甲本是一个很爽直的汉子,因农劲荪的学问好,心中钦佩到了极点,农劲荪平日和他谈论劝勉的那些话,他随时牢记在心,总想干出些替中国人露脸的事来,以慰知己。偏巧有一个不走运的俄国大力士,早不到中国来,迟不到中国来,偏偏在霍元甲要寻外国人出气的时候?跑到天津来卖武,并在广告上吹了一大篇的牛皮,简直不把中国人看在眼里。霍元甲看了那广告,登时气得去找那大力士比武,竟把那大力士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,武虽不曾比成,把那大力士吓得不敢在天津停留,并不敢去中国各处卖武,就那么转身回他本国去了,也是一桩痛快人心的事。别处的外国人,知不知道那回事不能断定,在天津的外国人,料想是没一个不知道的。那回事已可算是替中国人露脸不少了。”
  吴鉴泉道:“怪道霍四爷情愿搁下自己的正经买卖不做,花钱废事的去上海找外国人比武,原来有那么一个朋友终日在身边劝导。我虽没有想和外国人比赛的心思,然我因不曾见过外国人的武艺,不知究竟是怎么一种身法、手法,倒想同霍四爷到上海去看看。他既邀你老前去帮场,你老何妨前去替他壮一壮声威!那条约虽是霍四爷一个人订的,只是认真说起来,这不是霍四爷一个人的事。他打胜了,我们大家有面子,他若打败了,也是我们大家失面子。”李存义点头道:“你这话不错。他若是订条约赌银两,和中国人比赛,我们可以不理会,胜败都只关系他一人。你真个打算到上海去看么?我一定同去就是了。”吴鉴泉正色道:“我岂敢在你老跟前乱说!我并且打算日内去天津走一遭,一则到亲戚家拜年,二则趁此去瞧瞧霍四爷。我久闻他的名,还不曾有机缘和他见面。”李存义道:“你去天津再好没有了,就请你代我致意霍四爷,我决定同他去上海替他助场,只看他约我何时动身,我按时去天津会他便了。”吴鉴泉道:“这是不待你老吩咐的。”说着,起身作辞走了。
  过了两日,吴鉴泉果然动身到天津,先到亲戚家把新年照例的应酬手续办完了,便专诚到淮庆会馆来拜霍元甲。霍元甲也早久闻得吴鉴泉的声名,知道是练内家工夫的好手,当下接了吴鉴泉来拜会的名片,忙整衣迎接出来,看吴鉴泉的年龄,约莫三十多岁,生成的猿臂熊腰,魁梧雄伟,只是眉长目朗,面白唇红,堂堂仪表,望去很象是个斯文人模样,毫无粗暴的气习。霍元甲看了,不由得暗自思量道:练内家工夫的固是不同,若是不知道他会武艺的人见了他,有谁能看出他是一个会武艺的人呢?一面忖想,一面趋步上前拱手笑道:“吴先生何时到天津来的?兄弟不曾去请安,很对不起。”吴鉴泉连忙行礼叩拜下去,慌的霍元甲回拜不迭。
  宾主二人同进客室坐下,吴鉴泉开口说道:“久仰四爷的威名,真是如雷灌耳。去年听得一般朋友说起四爷去上海找外国大力士比武的事,更使我饮佩到极处。有谁能象四爷这样情愿自己受多大的损失,劳多少的精神,替中国全国的人争这口气呢?”霍元甲笑道:“惭愧,惭愧!这算得什么?不用说是白辛苦了一趟,并还不曾些赛,将来尚不知道胜负如何?就算是比赛胜了,也是我辈应该做的事,值不得称道。吴先生这么一恭维,倒使我又惭愧又害怕。我当时是被一种争强要胜的心思所驱使了,不暇思索,奔波到上海,一日气将条约订下来了,回天津后经我仔细一思量,觉得这番举动实在太鲁莽了些。中国人和外国人比赛武艺的事,在外国不知如何,在中国还是第一次。两下凭律师订条约,定期比赛,侥天之幸能胜过他,本可以说替中国人争争面子。但是拳脚无情,武艺更没有止境,倘若那大力士的工夫果在我霍四之上,不能侥幸取胜,我一个人的声名弄糟了,家产赔去了,都是我自作之孽,不能怨人,不过我存心想替中国人争面子,不曾争得,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