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是天缘凑巧,余伯华正在这时候,奉了他上司的派遣到天津来。他本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人员,多是与外人接近的职务,一次在美国人家中,偶然遇见一个西洋少女,余伯华见这少女生得美丽绝伦,不但是他生平不曾见过,并且是他理想中所不曾有过的美人。向那美国人打听,才知道这少女就是登报征婚的卜妲丽。他不由得心里想道:我只道卜妲丽不过富有财产,姿色必很平常,不然何以没资格好的少年去向她求婚,要她自己出名登报来征婚呢?我因存着这种思想,所以任凭她登报,任凭朋友劝诱,只是不愿意投函寄像片去,不料我这理想竟是大错了。她既生得这般艳丽,我能与她成夫妇,岂非幸福?何不写一封信与像片同时寄去,看是如何?真是千里姻缘似线牵,他见了卜妲丽,满心欢喜;卜妲丽见了他,也是相见恨晚。既是两下都情愿,而两下又都没有障碍,自然容易配成眷属。
  他两人成为夫妇之后,卜妲丽因不愿丈夫离开,教余伯华把差事辞了,一心安闲的过那十分甜蜜的日月。卜家原有极华丽的钢丝轮马车,余伯华还嫌那车是平常人坐的,若是夫妻同坐尚有许多不便的所在,由他自出心裁,定制了一辆,用两匹一般高大、一般毛色的亚剌伯高头骏马。寻常西洋人所用驾驶马车的多是中国人,头戴红缨大帽,身着红滚边的马车夫制服。余伯华觉得这种办法,是西洋人有意侮辱中国的官吏,因红缨大帽是做官人戴的,制服是模仿开气袍形式做的。所以,他的马车夫花重价雇两个年轻生得漂亮的西洋人充当,用西洋贵族马车夫的制服。就是家中守门的,以及供驱使的男女雇役,也都是西人。
  卜小姐极爱余伯华,无论大小的事,都听凭余伯华的意思办理;丝毫不忍拂逆。每日夫妻两个,必盛装艳服的,同坐了那特制的马车,出门寻种种快乐。卜妲丽从小欢喜在海岸上散步,余伯华每日必陪伴她到海岸闲行片时。天津的中、西人士,看了他们这样一对美满夫妻,无不在背地里叹为人仙中人。由是因羡慕而变为妒嫉,这一般人的妒嫉之心一起,余伯华夫妇的厄运便临头了。
  最使一般人看了两眼发红的,就是卜妲丽拥有的数百万财产,都存心欺她年轻容易对付,无人不想沾染儿个上腰包,写危言恫吓的信来,向卜妲丽借钱的,中外人都有。卜妲丽年轻胆小,接了这类书信,真吓的不知所措。无系余伯华生性强项,说:“这是诈索的行为,无论中国法律与外同法律,都是不许可的。若凭这一纸恐吓的书信,就害怕起来,真个送钱给也们,此端一开,你我此后还有安静的日月吗?只有置之不理,看他们有什么办法!”卜妲丽道:“他们信中多说了,如果我过了他的限期,没有回信给他们,他们自有最后的手段施行出来。我想他们所谓最后的手段,必是乘我们出外的时候,用危险品与我们拚命。他们都是些下等动物,不值钱的性命,算不了什么要紧的东西,我们如何值得与他们拚呢?‘余伯华摇头道:”不然,人虽有贫富贵贱等阶级的分别,然自己的性命,自己看得要紧,不肯胡乱牺牲,是不沦贫富贵贱的人都是一般的。他们尽管写信来吓我们,也不过是这么吓吓罢了。恐吓得生了效力,真个得了钱,他们自是心满意足,就是不生效力,他们也受不到损失。所谓最后手段的拚命,是要他们先自决心,拚着自己不要性命,方能施行的。试问他们拚性命来对付我们,即算如愿相偿,将我们的性命断送了,究竟于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?并且他们与我两人无冤无仇,何苦拚着性命来干这种损人害已的事呢?“卜妲丽道:”话虽如此。我总觉得这些写信的人,是和强盗一般可怕的危险人物。若照你所持的理由说来,世间应该没有杀人放火的强盗了。“余伯华道:”你所见也是,不过我们只可设法防范他们的最后手段,不能应允他们的要求,因为这种要求不应允倒罢了,应允了甲,就得应允乙,丙、丁来信,又得援例,将不胜其扰,非到财产散尽不止!“
  卜妲丽点头问道:“他们最后的手段,究竟如何施行,信上不曾说出来,你、我不得而知。或者各人有各人的不同,我们怎生防范呢?”余伯华道:“不问他们各人准备的是什么手段,要而言之,不外侵害我两人身体上的安全,我两人只从保护身体安全上着想就得了。‘卜妲丽道:”我家的房产、器具以及装饰品,都早已保了火险,只可恨女子不能保生命险,快点儿替你去保生命险好么?“余伯华笑道:”保寿险不过为死后得赔偿,与我们此刻保护身体上安全的目的绝不相涉。“卜妲丽也不觉笑起来说道:”我真转错念头了,你以为怎样才可以保全呢?“余伯华道:”我有方法,多雇几名有勇力有胆量的人,日夜分班在家中保护,不问谁人来拜会,我须教来人在门外等着,将名片传进来,你我许可会见,方引到客厅里坐着,你我再从屏风后窥看,确是可会的人,便出面相见。就在主客谈话的时候,雇来的勇士也不妨在左近卫护。你我没有要紧事,总以少出门为好,必不得已要出去时,至少也得带三、四个勇士,跟随左右护卫。是这么办法,我们花的钱有限,料想他们的最后手段,决不能实施出来。“卜妲丽道:”这样一来,我们的居处行动都不能自由了,有财产的应该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