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来时的衣服,掉头就走。
  他从天津来,住在西河沿一家小客栈里。这时打掼交厂出来,头也不回的跑到那小客栈里,进房想卷包袱,陡觉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,李富东回过头来一看,原来就是王教师。李富东生气说道:“我掼不过你,你追到这里来干什么呢?这客栈里是不能掼交的,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王教师见了李富东这种天真烂漫的神情,和那掼虚了心生怕再要跟他掼的样子,心里实在欢喜不过,故意放下脸说道:“我知道这客栈里不是掼交的地方,不过你掼伤了我好几个徒弟,你打算怎么办呢?我特来问你。”李富东着急道:“谁教你那些徒弟跟我掼咧!这掼交的勾当,总有受伤的,有什么办法。你刚才不也掼伤了我吗?”王教师道:“我掼伤了你吗?快给伤处我看,伤在哪里?”李富东实在没被掼伤,他还是小孩子性情,以为是这么说了,可以没事了,谁知王教师故意要他的伤处看,只急得李富东红了脸道:“我受的是内伤,在肚子里面。”王教师忍不住哈哈笑道:“也罢,也罢!我问你:你如今打算上哪里去?”李富东道:“回天津去!”王教师道:“回天津干什么?”李富东道:“我家住在天津。”王教师道:“你回家干什么呢?”李富东道:“我爸爸做西货买卖,我也学了做西货买卖。”王教师道:“不练掼交了吗?”李富东点头道:“不练了。”王教师道:“为什么不练了呢?”李富东道:“练了掼不过人,还练他干啥!”王教师道:“我就为这个,特追你到这里来的。你要知道,你此刻这么小的年纪,就练到了这一步,就只掼我不过,若练到我这般年纪,还了得吗!你若肯练,我愿收你做徒弟,我将平生的本领,尽行传授给你。”李富东听了,绝不踌躇的双膝往地下一跪,捣蒜一般的只拜。他自己没拜过师,不知道拜师应拜几拜,即了七、八个头,王教师才拉他起来,从此就在王教师跟前做徒弟。王教师所有的本领,不到十年,李富东完全学得了。王教师死后,李富东便继续了师傅职位,声望也不在王教师之下。
  李富东的声名既播遍了全国,也惊动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,特从广西到北京来,找李富东较量。这人是谁呢?他的身家履历,当时没人能知道详细,年龄只得三十上下,生得仪表堂皇,吐属风雅,背上驮一个黄色包袱,包袱上面捆一块柳木牌子,牌子上写着“天下第一”四个字。有人问他的姓名、籍贯,他指着那块牌子说道:“我的姓名,就叫柳木儿,广西思恩府人,在外访友十年,行遍了南七省,不曾逢过敌手,所以把我的姓名,用柳木做成这块牌子,写这‘天下第一’四字,就是我柳木儿,乃‘天下第一’的用意。有谁打得过我的,我便将这块牌子送给他,算他是天下第一个好手。”有人问他身家履历的话,他只摇头不答。这柳木儿访遍南七省,没有对手,一闻李富东的声名,即来到北京,找到李富东家里。
  这时,李富东虽也不曾逢过敌手,但是他十六岁的时候,曾被王教师掼得他叫苦连天,知道本领没有止境,强中更有强中手。从那回以后,不论和谁较量,他总是小心在意,不敢轻敌。这回见柳木儿不远数千里来访,背上又驮着那“天下第一”的牌子,江湖上的规矩,不是有本领的人,出门访友不敢袱黄色的包袱。江湖上有句例话:黄包袱上了背,打死了不流泪。江湖上人只要见这人驮了黄包袱,有本领的,总得上前打招呼,交手不交手听便。有时驮黄包袱的人短少了盘川,江湖上人多少总得接济些儿。若动手被黄包袱的打死了,自家领尸安埋,驮黄包袱的只管捉脚就走,没有纠葛。打死了驮黄包袱的,就得出一副棺木,随地并葬,也是一些没有纠葛。所谓“打死了不流泪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柳木儿既驮了黄包袱,更挂着“天下第一”的牌子,其本领之高强,自不待说。李富东这时的名位,既已高大,只能胜,不能败,因此不敢学王教师对付海空和尚的样,彰明较著的在法源寺过堂。这日柳木儿一来,即殷勤款待,住在家中,陪着谈论了两日,将柳木儿的性情举动,都窥察了一个大概,第三日才从容和柳木儿交手。只有一个最得意的徒弟,回回教人,名摩霸的在旁边看,此外没一个人知道,为的是恐怕万一打输了,传播出去,坏了声名还在其次,就怕坏了自己的禁卫军教师地位。二人也走了二百多个回合,柳木儿一个不当心,被李富东一脚踢去,将要踢到小腹上来了,柳木儿待往后退,因背后二、三尺远近,有一个土坑,恐怕抵住了,不好转身,只得将身体腾空起来,却是两脚点地太重,身体往上一耸,跳了一丈五、六尺高,把头顶上的天花板冲破了一个窟窿,落下来双脚踏在土坑上,把土坑也踏陷了,只是柳木儿身体步法,还一点不曾变动。
  李富东见一腿没有踢着,柳木儿的架势也没有散乱,不敢怠慢,正要趁他的身体陷在土坑缺洞里的时候,赶上去加紧几下。柳木儿已拱手说道:“住!”随即跳出来,取了那木牌子,双手捧给李富东道:“自愿奉让!”李富东也不虚谦,欢天喜地的受了,供在神堂之上。
  李富东常对人说,他平生最得意、最痛快的事,无有过于得这块牌子的。但是,李富东得这块牌子,心中却暗地感激那个土坑。他知道柳木儿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