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,而二十年来之乐,种的却是苦因,所以古人说:”乐不可极“,凡事皆同一个理。乐字对面是苦,乐到尽头,不是苦境是什么呢?‘
  韩大爷听了陈乐天这番议论,虽也不住点头,只是心里似乎不甚悦服,随口就说道:“陈爷的话,我也知道确有至理。不过照陈爷这样说来,人生一世,应该是困苦到底,就有快乐也不可享受吗?困苦到死,留着乐境给谁呢?‘韩大爷问出这话,我也觉得问的很扼要,存心倒要看陈乐天怎生回答?”
  孙福全也点头问道:“陈乐天毕竟怎生说呢?”朱伯益笑道:“他不慌不忙的答道:”我这番话,不是教韩爷不享快乐,更不是教韩爷困苦到底,有福不享。我刚才说人世所谓快乐,是极有限的,是完全虚假的,就为人世的快乐,太不久长,而在快乐之中,仍是免不了种种苦恼。快乐之境已过,是更不用说了,快乐不是真快乐,而苦乃是真苦。凡人不能闻至道,谁也免不了困苦到底,因为不知道真乐是什么,以为人世富贵利达是真乐,谁知越是富贵利达,身心越是劳苦不安,住高堂大厦,穿绫罗绸缎,吃鸡鹅鱼鸭,也就算是快乐吗?即算这样是快乐,几十年光阴,也不过霎霎眼就过去了,无常一到,这些快乐又在哪里?所带得进棺材里去的,就只平日贪财好色、伤生害命的种种罪孽。至道之中,才有真正的快乐,所以孔夫子说: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!”可知至道与人的死生有极大的关系。孔夫子的第一个好徒弟颜渊,家境极贫寒,然住在陋巷之中,连饭都没得吃,人家替他着急,而他反觉得非常快乐。他所快乐的,就是孔夫子朝闻可夕死的至道。于此可知,从至道中求出来的快乐,才是真快乐。‘
  韩大爷听了也不说什么,抖了抖身上衣服,恭恭敬敬的向陈乐天作了三个揖,然后双膝跪下去叩头,吓得陈乐天慌忙陪着跪下,问为什么无端行这大礼?韩大爷道:“我这拜师的礼节,虽是简慢些儿,然我的心思很诚恳,望师傅不要推辞。‘陈乐天将韩大爷扶了起来说道:”我的活原含着劝你学道的意思在内,你如今要拜我为师,我岂有推辞之理!不过我老实对你说,我还够不上做你的师傅。我们不妨拜为师兄弟。我有师傅在四川,只要你有诚心向道,入我师傅的门墙,是包可做到的。’韩大爷道:“承你不弃,肯认我做师兄弟,引我入道,我是五内铭感,就教我粉身碎骨图报,我也是情慰的。‘”
  朱伯益道:“我陪着陈、韩两人旋谈旋吃喝,一会儿散了筵席,韩大爷指着大烟灯枪问道:”修道的人能吸这东西么?‘陈乐天摇头笑道:“这东西是安排做废人的,方可以吸得,不问做什么事的人,都不能吸,吸了便不能做事。’韩大爷随即拿起烟灯枪,往地下一砸,只砸得枪也断了,灯也破了,倒把我吓得一跳。陈乐天拍手笑道:”好啊!这东西是非把它打破不可的。‘韩大爷道:“我心里本来久已厌恶这东西了,不能闻道,糊里糊涂的混过一生,就吸到临死也不要紧。如今天假之缘,能遇着你,亲闻至道,若还能吸这东西,岂不是成了下贱胚吗?’我就在旁说道:”大烟自是不抽的好,但是大爷已上瘾十多年了,一时要截然戒断,恐怕身体上吃不住这痛苦吧!‘韩大爷举起双手连连摇摆道:“不曾见有因戒大烟送了性命的,如果因戒大烟就送了性命,这也是命里该绝,不戒也不见得能长寿。我从来做事斩钉截铁,说一不到二,自从抽上这捞什子大烟,简直把我火一般烈的性子,抽得变成婆婆妈妈了,时常恨得我咬牙切齿,这回当着陈师傅,砸了灯枪,宁死也不再尝了。’陈乐天道:”朱师爷也不必替他着虑,他的身体毕竟是苦练了多年武艺的人,比平常五十多岁的老人强健多了。他走路尚能挺胸竖脊。毫无龙中老态,何至吃不住戒烟的痛苦呢?并且有我在这里,可以传给他吐纳导引之术,使他的痛苦减少。‘
  韩大爷喜笑道:“那就更妙了。我不特从此戒烟,就是女色,我也从此戒绝。‘陈乐天道:”戒绝女色,更是应该的。不过是这么一来,尊宠只怕要背地骂我了。’韩大爷道:“她们岂敢这般无状。她们若敢在背地毁谤,我看是谁毁谤,即教谁滚蛋。‘陈乐天咦了一声道:”这是什么话,世上岂有不讲人情的仙人!尊宠就是背地骂我,也是人情之中的事,何至因在背地骂了我,就使她终身失所呢?你快不可如此存心,有这种存心,便不是修道的人。修道的人存心,应该对一切的人,都和对自己的亲属一样,人有为难的时候,要不分界限,一律帮助人家,何况本是自已的亲属,偶因一点语言小过犯,就使她终身失所呢!’韩大爷道:“我曾听说修道也和出家一样,六亲眷属都不能认,难道修道也有派别不同吗?‘
  陈乐天正色说道:“修道虽有派别不同,然无论是什么派别,决没有不认六亲眷属的道理。不说修道,就是出家做和尚,也没有教人不认六亲眷属的话,不但没有不认六亲眷属的话。辟支佛度人,并且是专度六亲眷属。不主张学佛学道的人,有意捏造这些话出来,以毁谤佛与道。你入了我师傅的门墙,久久自然见到真理,对一切无理毁谤之言,自能知道虚伪,不至盲从了。‘韩大爷待开口说话,忽又止住。陈乐天已看出来了,问道:”你待说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