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回去吧!”陈长策这时已认定那人必有些来历,心里不以那友的话为然,随回头对那朋友说道:“你和他们两位先回衙门去,我且和这位先生谈谈,一会儿便回来。”这朋友因茶棚里热的厉害,急待出外吹风,见陈长策这么说,便先走了。
  陈长策回身坐下,同时也请那人坐着,说道:“听先生说话不象本地口音,请问贵处哪里,尊姓大名?”那人道:“我是四川梁山县人,姓王,山野之夫,没有名字,王一王大,听凭旁人叫唤,只因生性欢喜武艺,到处访求名师益友。方才听老兄谈论武艺,很象有些能耐,忍不住冒昧来请教一声,请问老兄练的是哪一家工夫?”陈长策道:“兄弟也是因为生性欢喜武艺,住在平江乡下的时候,胡乱跟着一位姓潘的老拳师练了些时,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一家。王先生既到处访友,想必是极高明的了,这地方太热,也不好谈话,我想邀先生到城里酒馆,随意吃喝点东西,好多多的领教。”姓王的欣然应允,也摸出钱付了茶帐,和陈长策一同走出茶棚,看那三个朋友,已走的不知去向了。
  此地离城不远,一会儿就走到城里一家酒馆门前。陈长策一面让姓王的走进,一面说道:“这种小酒馆,又在仓卒之间,实办不出好东西来,不过借这地方谈谈话罢了。”说时拣了一个略为僻静些儿的座头。姓王的坐下来笑道:“兄弟倒不要吃好东西,只求能果腹便得咧!不过兄弟将近两星期不曾吃饭了,今日既叨扰陈先生,饭却想吃饱。这小馆子准备的饭,恐怕不多,得请陈先生招呼这里堂倌,多蒸一点儿白饭。”
  有一个堂馆在旁边,先看了姓王的神情,眼里已是瞧不起,复听了这几句寒村话,更认定是一个下流人物了,当下不待陈长策盼咐,已摆出那冷笑的面孔说道:“我这里生意虽小,常言:”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‘你便一年不吃饭,到我这小馆子来,也可以尽饱给你吃一顿。“姓王的看了这堂倌一跟,笑道:”很好。我从来不会客气,拿纸笔来开几样菜,等吃饱了饭再谈话,饿久了说话没有精神。“
  那堂倌递过纸笔,自去拿杯筷。陈长策看姓王的提起笔来开菜单,几个字写的苍劲绝俗,忍不住连声赞好。姓王的拣他自己心喜的写了几样菜名,将纸笔递给陈长策道:“你喜吃什么?你自己写吧!你我今日会面,也非偶然,不可不尽量的快乐快乐。你的身体这么强壮,酒量想必是很好的。”陈长策接过笔来答道:“真难得与王先生这种豪爽人见面,实在值得尽量的快乐一番,不过兄弟素性不能饮酒,吃饭倒可以奉陪,多吃两碗。”
  陈长策这时不过二十零岁,身体极壮,饭量极大,一日三餐,吃五升米还嫌不够。因见姓王要吩咐多预备饭,存心想和他比赛比赛各人的食量,所以这么回答。姓王的点头道:“棋力酒量,非关退让,索性不喜喝酒的人,是勉强喝不来的,我却非喝几杯不可。”
  说话时,堂倌捧了杯筷进来。陈长策将开好了的菜单,交给堂倌。姓王的要了一斤山西汾酒,并几色下酒菜。陈长策笑道:“这么大热天,象我这不喝酒的,看了山西汾酒就有些害怕,只要喝一杯下去,肚中就得和火一般的烧起来。”姓王的道:“听你说这话,便知道你确是不喜喝酒的,若是喝酒的人,越是天气热,酒喝到肚里去,越觉得凉快。”陈长策道:“请问王先生,现在是不是正害着病?”姓王的愕然道:“我不曾害病。”陈长策道:“既不曾害病,如何在这三伏天里,穿这么厚呢夹袍,头上还戴着瓜皮帽呢?”姓王的笑道:“我出门的时候是春天,不象携带夏天的衣服,我索性马虎,又没有漂亮的朋友来往,因此就是随身的衣服穿罢了。”陈长策问道:“不觉着热的难受吗?姓王的摇头道:”如果觉着热的难受,我不会把衣服脱了吗?“陈长策看自己汗流不止,看姓王的脸上手上不但没有汗,皮肤并很紧缩,仿佛在冬天一般,明知决不是因不曾携带夏天衣服的理由,只是不明白他何以这么不怕热?
  不一会酒菜上来,陈长策看他吃喝如鲸吞牛饮,顷刻之间,一斤汾酒完了。他也不待陈长策劝饮,自向堂倌又要了一斤,喝到最后将壶一推说道:“空肚子酒少喝些儿吧!”随叫堂倌拿饭来。宜昌酒馆里的饭,和广东酒馆差不多,每个人一桶,不过比广东酒馆的多些,每桶足有六、七大碗饭。姓王的显出很饥饿的神气,瞟了饭桶一眼说道:“这么一桶饭够什么!”
  堂倌仍摆出那副狗眼看人低的面孔,摇头晃脑的说道:“你尽量吃吧!吃完一桶,我再去拿一桶来,天气热,这桌上摆几桶热饭,不要热杀人吗?并且这桌子也放不上几桶饭。”
  姓王的也不理会,低着头只顾吃,和平常人一般大小的口,一般大小的咽喉,不知如何会吃的这般迅速,一转眼就吃完了一桶。陈长策自命是个能吃饭的人,平时也自觉吃的很快,这时和姓王的比起来,真是小巫见大巫了,他两碗还不曾吃下,姓王的已吃完了一桶。堂倌捧出第二桶来,姓王的将手中的饭碗往旁边一搁,顺手拿了一个大的空菜碗,接着又吃。陈长策刚吃完第三碗,姓王的第二桶也完了,从旁边看去,并不显得抢着吃的样子,只是看得出饭进口并不咀嚼,一面往口中扒,一面便往喉咙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