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元甲笑道:“这又何苦呢,老哥不是已累得通身是汗了吗?”东海赵卸下衣服,自有在台上照顾的人接去。他用手巾揩去额上的汗说道:“就打得通身是血,也算不了一回事,何况出这一点汗。你能把我打跌在地,我便认输不打了。”霍元甲点头道:“好!是汉子,我们再来一回。不过我看老哥这时已累得很乏了,请休息一会儿,喝一杯茶再打,气力也可以增加一点儿。”
  东海赵虽一时为好胜之心与骄矜之气所驱使,必欲与霍元甲拼个胜负,但是身体确已很觉疲乏了,只因素性太要强了,不愿说出要求休息一会儿的话来。今见霍元甲这么说,便连声应好;又觉得自己脚上穿的皮靴,底板太厚太硬,行动难得轻捷,见霍元甲穿的是薄底朝鞋,也想向后台的人暂借一双薄底鞋换上,无如试穿了几双,都不合脚,只得将皮靴脱下,就穿着袜子在台上走了几步,觉得比厚硬的皮靴好多了。他思量与霍元甲打到四十多回合不分胜负,原因是在霍元甲躲闪工夫太快,每次的手将近着身,就被闪开了,这回得想法把霍元甲扭住,使出掼交的身法来,不愁霍元甲再躲闪了。主意既定,又与霍元甲动起手来,霍元甲随手应付,并非有意不给赵东海扭住,实因东海赵没有扭住的能耐。走了几个回合之后,霍元甲暗想:不将他打跌,是决不肯罢手的,不过替他留一点儿面子,我也陪他跌一交便了。想罢,故意伸出左臂给东海赵扭住,东海赵好生高兴,正待施展掼交身法,将霍元甲掼一筋斗,不料霍元甲一条臂膊比棉还软,就如扭住绳索,毫不得劲,刚要用肩又向元甲左胁撞进,陡觉元甲臂膊坚硬如铁,泰山一般的从肩上压下,便没有一千斤,也有八百斤的重量。东海赵如何承受得起,只好将肩往旁边一闪,无奈来不及抽脚,身体已经倾斜,再也支持不住,竟倒在台上。霍元甲也跟着往台上一倒,趁势将东海赵拉起来,并陪笑说道:“很好,很好。老哥要打跌在地,此刻已打跌在地了,然我也同时倒跌了,仍是可说不分胜负,不用再打了,我们以后都交一个好朋友吧!”
  东海赵因见霍元甲也同时跌倒在地。他是个极粗心的人,还是不觉得霍元甲有意让他,替他留面子,倒失悔不应该把皮靴脱下,以致下部太轻,着地不稳,才被跌倒,并认定霍元甲之跌,是被他拉住臂膊,无力挣脱而跌的,口里只是不服道:“打擂台不分胜负不行,定得跌倒一个。你跌了,你的擂台取消,我跌了,我自会滚蛋。”台下看的人,不会武艺的居多,自然看不出霍元甲的用意,听了东海赵的话,又都鼓掌喊好。霍元甲笑向东海赵道:“那么请老哥原谅我。我既定期一月摆这擂台,陪老哥跌一交没要紧,今日才开幕,是不好让老哥打跌的。老哥定要再打,只好请老哥看我的了。”
  东海赵也不理会,穿好了皮靴,又休息了一会。农劲荪这时低声对霍元甲道:“这小子太不识好,这番四爷不可再开玩笑了。”霍元甲点头道:“我不是已说了请他看我的吗?不过这小子受不了一下。今日开幕,我不愿意打伤人,更不愿意与同道的人结怨,想不到这浑小子这般缠着不放,真教我没法。”农劲荪道:“四爷这两次让他,可算得仁至义尽了,台下看客中未必全无识者,不过没注意罢了。万一被台下看出四爷假意相打的情形来,他们不知道四爷的用意,或者疑心我们自己摆擂,自己假装人来打,所以打起来不肯认真,那不是反与四爷的名誉有妨碍吗?我的意思,四爷既摆了这擂台,伤人也好,结怨也好,都不能顾虑,以后不问是谁,不签名便罢,签了名就用不着客气了。”霍元甲道:“我不曾想到这一层,若真个被看的人疑心是打假的,岂不是弄巧反成拙!我以后再不这么开玩笑了。”说罢,系了系腰间板带,回身到台前,向东海赵道:“你来呢,我来呢?”东海赵立了架势等候道:“你来也好!”霍元甲走上前,将手往上一扬,东海赵已有准备,将身体向左边一闪,起右脚对准霍元甲右胁下踢来。霍元甲并不避让,等踢到切近,才一手捞住,只朝怀中轻轻一拖,东海赵一脚落地,如何站立得住,即时往前一扑。霍元甲不待他扑下,将手向上一抛,东海赵腾空了一丈远近才仰而跌下,皮靴也脱离了关系,抛向空中,转了几十个跟斗方掉下来,不偏不倚的正掉在盛绍先头上。
  柳惕安虽坐在旁边,只因聚精会神的看东海赵跌交,不曾看见皮靴飞起。盛绍先本人更是没留神,直待落到头上,方惊得“哎呀”一声,那皮靴在盛绍先头上着了一下,跳起来落到座位底下去了。盛绍先吓得立起身来,东张西望,他不知道是皮靴落下,还以为是有人与他闹着玩的,气得张口骂道:“是谁这么打我一下?”引得座上的人都笑起来。柳惕安忙弯腰从座位底下拾起那皮靴,给盛绍先看道:“是它打了你这么一下,它的主人被霍元甲打得跌了一丈多远,它要替它主人出气,所以将你打这么一下。”盛绍先见是东海赵的皮靴,这才转怒为笑。
  东海赵这一交跌的太重,台上虽铺了一层细砂,但是铺的极薄,因恐怕铺的太厚了,脚踏在上面不得劲,砂底下全是方砖砌成。东海赵退了一丈多远,才仰面跌下,来势愈远,便跌的愈重,身体虽没有跌伤,不过打了两次,早已打的筋疲力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