遂也很诚恳的表示愿意订交。院长见黄石屏在雪罗脐眼上下半寸的地方打针,吓得捏着一把汗问道:“这地方能打针吗?”黄石屏道:“这是两个很重要的穴道,有好几十种病,都非打这穴道不可。”院长问道:“我看先生的针有七英寸,留在外面的不过一英寸,余六英寸都打进肚皮里面去了,细看针尖是直插下去的,并不向左右上下偏斜,估量这针的长度,不是已达到了尾脊骨吗?”黄石屏点头笑道:“这穴道不在尾脊骨附近,非从脐眼上下打进去,无论从何处下手,都不能达到这穴道,所以至当不移的要这么打。”院长道:“脐眼附近是大小肠盘结在里面,先生这针直插到尾脊骨,不是穿肠而过,大小肠上不是得穿无数个小窟窿吗?”黄石屏哈哈笑道,“将大小肠打穿无数个小窟窿,那还了得?那么病不曾治好,已闹出大乱子来了。”院长沉思着说道:“我也知道应该没有这种危险,但是用何方法,能使这针直穿过去,而大小肠丝毫不受影响呢?”黄石屏笑道:“先生是贵国的医学博士,贵国的医学,我久闻在世界上没一国能赶得上,何竟不明白这个极浅显的道理,只怕是有意和我开玩笑吧!”院长急忙辩白道:“我初与先生订交,并且是诚心来研究医术,如何敢有意和先生开玩笑!象先生这种针法,我德国还不曾发明,我生平也仅在先生这里见过,平日对于这种方法没有研究,在先生虽视为极浅显的道理,我却一时索解不得。”
  黄石屏随手将一根金针递给院长道:“你仔细检查这针,就自然知道这道理了。”院长接过来,就光线强的地方仔细察看,觉得和昨日所看的一般无二。雪罗的丈夫是个研究物理、化学的人,听了黄石屏的话,也接过金针来细看了一阵,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,低声问院长道:“你明白了么?”院长见黄石屏在继续着替别人打针,只摇摇头不答白。雪罗的丈夫问道:“你的解剖经验是很多的,人的大小肠是不是有方法,能使移在一边,或移到脐眼以下?”院长摇头道:“这是不可能的事。我们西医所以不敢在肚子上打针,为的就是怕穿破了大小肠,危险太大。”雪罗的丈夫道:“大小肠的质体,也是很有伸缩性的,这金针极细,比西医注射药水的针还细一倍,必是刺通几个小窟窿,没有妨碍。”院长只管摇头道:“没有这道理。大小肠虽是有伸缩性的质体,然里面装满了食物的渣滓,质体又不甚厚,岂有刺破无妨之理!”二人一问一答的研究,终研究不出这道理来。
  黄石屏一会儿将候诊的病人都诊过了,走到这院长跟前,笑问道:“已明白了么?”院长红了脸说道:“惭愧,惭愧!这针我昨日已细细的看过了,今日又看了一会,实在不明白这道理。”黄石屏接过那根金针,在指头上绕了几绕,复指点着针尖说道:“其所以要用纯金制的针,而针尖又不能锋锐,就为的怕刺破大小肠。这针的硬度,和这么秃的针尖,便存心要把大小肠刺破也不容易,何况大小肠是软滑而圆的,针尖又不锋锐,与大小肠相碰,双方都能互让,所以能从肠缝中穿过,直达穴道,不过所难的就在打的手术,因为金针太软,肠缝弯曲太多,若是力量不能直达针尖,则打下去的针,一定随着肠缝,不知射到什么地方去了,断不能打进穴道。不能打进穴道,打一百针也没有效力。”院长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:“原来是这种道理。我昨日看先生打了数十针,没有一次抽出针来针眼出血,我正怀疑,不知是什么方法,一次也不刺破血管,大约也是因针尖不锋锐的关系。”黄石屏笑着摇头道:“不刺破血管,却另有道理,与针尖利钝不相干。血管不能与火小肠相比,这针尖虽不甚锋锐,然不碰在血管上面则已,碰若决无不破之理,因为血管不能避让。倘若这针尖连血管都刺不破,却如何能刺进皮肤呢?”院长连连点头道:“不错,不错!血管是很薄的,全身都布满了,究竟什么道理能不刺破呢?”
  黄石屏道:“你们西医最注重解剖,应该知道人身上有多少穴道。”院长摇头道:“我西医虽注重解剖;但是并不知道这穴道的名词。在上海倒曾听得中国朋友说过,中国拳术家有一种本领,名叫点穴。据说人身上有若干穴道,只要在穴道上轻轻一点,被点的人还不感觉,甚至便受了重伤,或是昏倒过去。我心里不承认有这种奇事,不知先生所说的穴道,是不是拳术家点穴的穴道。”黄石屏道:“我所说的穴道,也包括拳术家点穴的穴道在内。拳术家的穴道少,我打针的穴道多。只要穴道不会打错,无论用什么针打下去,是决不会出血的,如果出血,便是打错了穴道。”院长思索了一会,正待再问,只见外面又来了就诊的人,黄石屏说了句:“对不起!”走过对面厢房诊病去了。
  这院长自听了黄石屏这番闻所未闻的言语后,心里钦佩到了极点,第三日又跟着雪罗来,希望能和黄石屏多谈。无奈门诊的病人太多,他在上海开设了二十多年的医院,从来没有一天病人有这般拥挤的,一个医院的号召力量,还远不如黄石屏个人,即此可以想见针法的神妙了。雪罗的赘疣,也只四天就完全好了。雪罗对这院长说道:“黄医生的门诊二元二角,此外并无其它费用,也不要花药费,四次仅花了八元八角。这么重要的病症,只这点儿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