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很怀疑的,请这人到诊察室里,再用爱克斯光照看,只见肺部很显明的两种颜色,从前烂掉了的半截,此时已完全好了,但是颜色和原有的肺色不同。原有的是紫红色,补好的是白色,呼吸的效力,和平常健全人的肺量一样。博士看了,不由得异常纳罕,当下向这人要求道:“你这肺病,于我医学界的贡献极大,我想请你多坐一会,等我用摄影机,在爱克斯光下摄取一影,使后来患肺病的人,得到一种可靠的治疗方法,不知你愿意不愿意?‘这人当然答应,博士立时就正面、侧面、后面摄了几张照片,然后问这人道:”你服的是中国什么药?现在还有药方没有?’这人取出药方来说道:“我始终服这药方,服了一百帖以上,病就完全好了。‘博士虽认识中国字,但是不了解中国医术,更不懂中国药性,看了药方仍不明了,一面留这人坐着,一面打发人去药店,照方买了一帖药来。这人就许多药中,检出一味份量最多的药,说道:”治我这肺病的主要药,就是这一味白芨。我国在数千年前的医书中,便已发明了白芨可以治肺病。你们西医见不到,却妄说肺病到了第三期不治,不知误了多少人的性命,所以我的肺病治好了,忍不住要来给你看看,使你以后不再误人性命。’
  博士欣然立起身对这人行礼道:“我其所以欢迎你,也就是为以后患肺病的人,请你再多坐一会,我去取出方才的照片来看看。‘博士向助手取出底片,对电光照看了一会,觉得还不十分满意,独自沉思了一阵,匆匆走出来,望着这人毅然说道:”我现在为世间患肺病的得有效治疗起见,决心要向你借一件东西,你得允许我!’这人问:“是什么东西?‘博士说:”就是你全部的肺,我要寄到柏林皇家医院去。’这人骂道:“你胡说!我的肺在我身上,如何能借给你寄到柏林去?‘博士笑道:”能寄与不能寄,是我的责任,你可不过问,只问你肯借不肯借?’这人生气道:“放屁!我没有肺不是死了么?‘博士道:”你本来早就应该死的人,此刻已是多活了半年,牺牲了一条性命,能救活以后多少患肺病的人,这种牺牲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,比较一切的死法都宝贵,你难道不同意吗?’这人做梦也想不到博士会向他借人身唯一不可缺乏的肺,一时又气又急,立起身要打博士,不提防博士已从衣袋中掏出实了弹的手枪,对准这人头额,枪机一动,只劈拍响了一下,这人便倒在地上死了。这人死了之后,博士叫助手帮着移到解剖室,匆匆忙忙将尸体解剖了,把全部的肺制成标本,写了一篇详细的记录,并一篇遗嘱。一切手续办好之后,对准自己头部,也是一枪。这人的家庭,原是要向法庭对医院起诉的,只因结果博士也自杀了,除却自认晦气而外,没有一点儿报复的法子。这是两年前的事,这人的肺标本和照片及博士的记录,药方药样,都一一陈列在敝国柏林皇家医院。这博士比我的年龄大五岁,死时已七十一岁了。这种为学术、为人类牺牲的精神,真值得人称赞。“
  黄石屏叹道:“这博士实可钦佩。你们西医最重实验,自非将人体解剖,不能得到结果,象这博士牺牲了人家的性命,自己也把性命抵了,人情国法都说得过去,当然是了不得的纯粹救人慈悲之念。我自到上海设诊所以来,时常听得有人传说,外国医院每每将病人活生生的解剖,本来不至于死的病,一经解剖自无生理了。去年报纸上,不是曾刊载过一桩惊人的‘某医院看护妇同盟罢工’的新闻吗?十几个看护妇的照片,还在报上登了出来,报上说:某大医院,设备之完全为上海第一,素以手术极好著称。这次有一个无锡的中年妇人,因病住院已有半月,诊治毫无效验,妇人想要退院,医生坚留不许。妇人有个亲戚,在院里当看护妇已多年了,医生不知道这看护妇是妇人的亲戚,因她在医院里资格最老的关系,医生开秘密会议,并不禁她旁听。她这日听得医生商议,要将妇人趁活的解剖,吓得她什么似的,连忙跑到妇人跟前,把消息说给妇人听,并帮助妇人悄悄的逃走。一会儿,医生将要实行解剖,想不到妇人已逃得无影无踪了。医生大怒,查得是这看护妇走漏了消息,打了这看护妇几个嘴巴,并革去她的职务。同院的看护妇都是中国人,平时看院里医生解剖活中国人的事,已是很多了,人各有天良,看了早已心怀不平,这次见同事的为这事受了大委屈,更动了公愤,同盟罢工出来,将事情在报上宣布。次日,那医院也登报否认,然尽管申辩,上海人已不敢再去那医院诊病了。”
  这院长点头说道:“这类事在贵国人眼中看了,觉得非常奇怪,若在欧美各国,却是很寻常的。欧美各国的人,在病时自愿供医生解剖的很多,遗嘱上要送医院解剖的,更是随时随地都有。这种解剖,完全是为人类谋幸福,绝对不能说是没有天良的举动。象黄先生是有知识的,又是做医生的人,若也和普通人一样,攻击医院解剖的举动,对于医学前途的影响,不是很大吗?”黄石屏道:“我是中医,认定解剖是没有多大效验的,拿活人去解剖,尤觉不妥。你我两人以后各行其是吧!”这院长知道中医的主张,多有与西医根本不同的地方,便也不再往下说了,当时作辞出来。
  过了几日,这院长将应办的后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