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元甲捉住,反扭在背后,身体被压逼得向前伏着,头面朝地,一点儿也不能动弹。霍元甲随即放了手笑道:“姑娘的身法手法,委实快的了得,不过缺少一点儿真实工夫。”
  胡丽珠一面掠着散乱了的头发,一面说道:“霍老前辈的工夫,和家父竟是一样,我的手点上去,就如点在铜墙铁壁上,而霍老前辈的手一到我身上,我全身立时都不得劲了。我在家时,每每和家父比试手法,结局也都是如此,但和旁人比试,从来没有能以一手使我全身不得劲的。我以为家父是天生的神力,所以旁人多赶不上,谁知霍老前辈也是如此,不知霍老前辈是不是天生有神力的人?”霍元甲摇头笑道:“我不仅没有天生的神力,少年时候并且是一个非常柔弱的人,练武艺要练得真实工夫,有了真实工夫,自然能快,不要存心练快,若打到人家身上,不发生效力,便快有何用处?姑娘的身法手法,不是我当着面胡乱恭维,当今之世,确已好到极点了,只要再加五成真实力量进去,我就不能使你全身不得劲了。”
  胡大鹏道:“霍先生真不愧为名震全国的豪杰,所说的话,也是千古不能磨灭的名言。我早就知道没有练劲的方法,我这家武艺,是无论如何用苦工夫也是枉然。我想霍先生在少年的时候,身体既非常柔弱,今日居然能成为全国有名的大力士,不待说必有极好的练劲方法,我打算将小徒、小儿、小女拜在霍先生门下,学习些练劲的法子。弥补我生平的缺憾。霍先生是个热心教导后辈的人,不知肯收这几个不成材的徒弟么?”
  农劲荪接着答道:“霍先生祖传的武艺,原是不许收异姓徒弟的,即如这位刘震声君,名义上是霍先生的高足,实际霍先生并不曾把迷踪艺的工夫传授给他,只不过问常指点些手法而已,论霍先生的家规,令郎等想拜在门下,是办不到的事,但是现在却有一个机会,如果成功,胡先生的缺憾就容易弥补了。现在有几个教育界的名人,正要组织一个武术学校,专请霍先生教授武术,等到那学校办成,令郎自可进学校肄业。”
  胡丽珠脱口而出的问道:“那学校收女学生吗?”农劲荪踌躇着答道:“虽不见能收女学生,不过学校既经办成,那时姑娘要学也好设法了。”胡大鹏问道:“那学校大约在什么时候可以办成呢?”农劲荪道:“此刻尚难决定,组织有了头绪的时候,免不了要在报上登广告招收学生的。胡先生回府上等着报上的消息便了。”胡大鹏及胡志莘兄弟等听了,都欣然应好,辞谢而去。
  过了几日,秋野医生因不见霍元甲前去复诊,甚不放心。这日,便亲来看霍元甲,恰好彭庶白也来了。秋野见面时表示得比初次更加亲热,问霍元甲何以不去复诊?霍元甲道:“这几日一则因事情稍忙,二则因先生太客气了,初次相见,不好只管来叨扰。”秋野笑道:“说来说去,霍先生还是这种见解。我知道霍先生为人,是一个排外性最激烈的,随时随地都表现出一种爱国及排斥外国的思想。这种思想,敝国普通社会一般人多是极浓的。我很钦佩霍先生,不过我希望霍先生把排外的思想扩大些。我日本和中国是同文同种的国家,不但人的像貌举动相同,就是社会间的风俗习惯也多相同,若不是有一海相隔,筒直可以说是一个国家,如今虽是两个国,却是和嫡亲的兄弟一样,不能算是外人。至于欧美各国的人,便不相同了,除却用两只脚立在地下走路,是和我们相同以外,颜色像貌、语言文字、性情举动、风俗习惯,没一件与我们相同。这种异族,才是我们爱国的人所应该排斥的。霍先生排斥欧美各国的人,蓄意和他们作对,我极端赞成,若是把我日本人也当作西洋人一例看待,不承认日本人是朋友,我便敢武断的说一句,先生这种思想错误了。”
  霍元甲从来的心理,果然是把日本人和西洋人一例看待的,此时听了秋野的话,很觉有理,当即答道:“兄弟并非排斥外国人,蓄意和外国人作对,只因曾听得许多人谈论,说外国人瞧不起我们中国人,讥诮中国人是病夫,觉得这口恶气忍受不下去,哪怕就拼了我这条性命,也要使外国人知道,他们拿病夫来形容中国人是错了。除此而外,排斥外国人的心思一点儿没有。”秋野笑道:“这就得啦!我只希望霍先生不排斥日本人,再进一步,便是许做一个朋友。”霍元甲道:“兄弟不曾交过日本朋友,也不曾见贵国人打过柔道,因此虽久闻柔道之名,但不知道是一类什么手法,从前听说就是我中国掼交的方法,前几日秋野先生说,经嘉纳先生改变了不少,兄弟对于我中国的掼交,也还略有研究。秋野先生可不可以把柔道的方法,演点儿给兄弟开一开眼界。”秋野笑道:“我怎敢班门弄斧,表演一点儿向霍先生请教,是极愿意的。我也是听说,柔道是从掼交的方法改良而成的,究竟改良的是哪几种方式,我因为不曾见过掼交,无从知道。难得霍先生是曾研究掼交的,正好请教。”说话时就显出待动手的样子。
  农劲荪恐怕霍元甲又得劳动,即从中劝道:“秋野先生不是检查了霍先生的身体,宜暂时静养,不宜劳动的吗?掼交比较拳术更费气力,并且掼交有规矩的,不问在什么时候,在什么地方,须两方都穿好了掼交的制服,才可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