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行高才,细述一遍。狄公喜道:“才子又是孝子,实不易得。我当急为延访。”遂命昌期修书一封,又自差偏将一员,速至柳州,立请鲁生来相见。
  鲁惠接了昌期书信,备知狄公雅意,不敢违慢,即命吴成随了,与来人同至宾州安抚衙门,以儒生礼进见。鲁惠拜谢狄公收葬父骨之恩。狄公赞他代作露布之妙,命坐看茶。问答之间,见他言词敏给,且仪表堂堂,不觉大喜,便道:“我军中正少个记室参军,足下不嫌卑末,且权在此佐我不及。即日当表荐于朝,以图大用。”鲁惠辞道:“愚生父母死别生离,方深悲痛,无心仕进。”狄公道:“足下服制已满,正当奋图功名,以尽显亲之事,不必推辞!”遂命左右取参军冠带与鲁生换了。鲁惠不敢过却,只得从命。狄公置酒后堂,并传昌团练到来,与鲁参军会饮。饮酒间,狄公问起鲁惠曾婚娶否?昌期便把昔日欲招他为婿,他以未奉亲命为辞的话说了。狄公道:“参军与团练本系同乡,且久寓其署,此姻自不容辞。况相女配夫,以参军之才,而团练欲以女为配,其令爱必是闺中之秀了!”昌期道:“小女不敢云闺秀,然亦不俗。卑职因见她无心中称赞参军的佳咏,故有婚姻之议。”鲁惠道:“令爱几曾见过拙句。”昌期笑道:“不但见过,且曾和过。不但小女见过尊咏,足下也曾见过小女和章。昔日那扇上的诗与字,实俱小女所作,非学生之笔也。”鲁惠惊讶道:“原来如此,怪道那字体妍媚,不像先生的翰墨。”狄公便问:“什么诗扇”?昌期将二诗一一念出。狄公赞道:“才士才女,正当作配。老夫为媒,今日便可联姻,参军不必更却。”鲁惠还欲推辞,一来感昌期厚恩,二来蒙狄公盛意,三来也敬服小姐之才,只得应允。
  乃取身边所带象牙环一枚,权为聘物。
  昌期亦以所佩碧玉猫儿坠答之。约定扶柩归后,徐议婚礼。
  正是:
  象环身未还,玉坠姻先遂。
  贵人执斧柯,权把丝萝系。
  鲁惠当日就住在狄公府中,昌期自去公馆审理逃回人口。
  次日,鲁惠问起狄公如何败死侬智高,狄公道:“据军士报称,此贼自投山涧中溺死,其尸已腐,不可识认。因有他所穿金甲在山涧边,以此为信。”鲁惠沉吟道:“据愚生看来,此贼恐还未死。”狄公点头道:“吾亦疑之,但今无可踪迹。
  且贼众已或杀或降,即使贼首逃脱,亦孤掌难鸣,故姑宽追捕耳。”鲁惠道:“然虽如此,擒贼必擒其主。愚闻此贼巢穴向在大理府,今若逃至彼处,啸聚诸蛮,重复作乱,亦大可忧。
  还宜觅一乡导,遣兵直穷其穴为是。”正议间,忽报昌团练禀事。狄公召进,问有何事?昌期道:“其事甚奇,卑职审问逃回人口,内有一人自称是上林知县鲁翔。”鲁惠听说,大惊道:“不信有这事!”狄公亦惊道:“鲁知县已死,文恁现据,如何还在?既如此,前日死的是谁?”昌期道:“据他说,死的是家人沈忠。当日为路途艰险,假扮客商而行。因沈忠少年精壮,令其跨刀防护,文恁也托他收藏。不意路遇贼兵,见沈忠跨刀,疑是兵丁,即行杀死。余人皆被掳去,今始得归还。有同被掳的接官衙役,口供亦同。卑职虽与鲁翔同乡,向未识面,不知真伪,伏候宪裁。”狄公道:“这不难,今鲁参军现在此,教他去识认便了。”昌期道:“他又说有机密事,要面禀大人。
  卑职现带他在辕门伺候。”狄公即命唤进。鲁惠仔细一看,果然是父亲鲁翔,此时也顾不得狄公在上,便奔下堂来,抱住大哭。鲁翔见了儿子,也相抱而哭。狄公叫左右劝住,细问来历。
  鲁翔备言前事,与昌期所述一般。又云:“侬智高查问被掳人口中有文人秀士及有职官员,即授伪爵。知县不肯失身,改易名姓,甘为俘囚。”狄公道:“被掳不失身,具见有守。”又问:“有何机密事要说?”鲁翔道:“侬贼战败,我军获其金甲于山涧之侧,误认彼已死。不知此贼解甲脱逃,现在大理府中,复谋为乱。知县在贼中深知备细。今其降将,实知其事。
  大人可即用为乡导,速除乱本,勿遗后患。”狄公听了,回顾鲁惠道:“果不出参军所料。参军真智士,而尊父实忠臣也!”
  遂传令遣兵发将,星夜至大理府,务要追擒贼首侬智高。其降将姑免前此知而不首之罪,使为乡导自赎。一面令昌期回柳州任所,将前所立鲁翔墓碑仆倒;一面拨公馆与鲁翔父子安歇。
  鲁翔谢了狄公,与鲁惠至公馆。此时鲁惠喜出望外,正是:树欲静而风忽宁,子欲养而亲仍在。
  终天忧恨一朝舒,数载哀情今日快。
  当下家人吴成也叩头称贺。少顷,昌期也来贺喜,说起联姻的事,鲁翔欢喜拜谢。昌期别过,自回柳州任所去了。鲁家父子相聚,各述别后之事。鲁翔闻家乡又寇警,不知家眷如何?
  又闻幼子不育,楚娘出家,未免喜中一忧。
  过了几日,那发去大理府的兵将,果然追获依智高解赴军前。狄公斩其首级,驰送京师献捷,表奏鲁翔被掳不屈,更探得贼中情事来报,其功足录;鲁惠孝行可嘉,才识堪用。叙功本上,又高标昌期名字。不一日,圣旨倒下:狄青加升枢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