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方才大喜,忙上前扶起道:“母亲勿惊,孩儿在此。父亲已生还。前日凶信,乃讹传耳!”石氏与楚娘听说,才定了心神。四人相对大哭。哭罢,即撤去灵座,各诉别后之事,转悲为喜。众道姑莫不啧啧称异。正是:只道阴魂显圣,谁料真身复还。
  岂比鹤归华表,宛如凤返丹山。
  鲁翔收拾住房,重买婢仆,多将金帛酬谢道姑,接取夫人归家,并欲接楚娘回去。楚娘不肯道:“我今已入玄门,岂可复归绣阁。”石氏道:“当初都是我不明道理,致你身入玄门。
  五年以来,反蒙你许多看顾,使我愧悔无及。今日正该同享荣华,你若不肯同去,我又何颜独归!”鲁翔道:“夫人既如此说,你不可推却。”鲁惠又再三敦请,楚娘方允诺,拜了神像,谢了道伴,改装同归。自此石氏厚待楚娘,不似前番妒忌了。
  过了几日,昌期家眷亦归。鲁翔择吉行礼,迎娶月仙小姐与鲁惠成婚。昌家奁具之丰,鲁家花烛之盛,自不必说。合卺后,鲁惠细觑仙姿,真个似玉如花。月仙见鲁惠紫袍纱帽,神采焕发,比前身穿缟素、面带愁容时,又大不同。二人你贪我悦,双双同入罗帏,枕边叙起昔年题诗写扇之事,愈相敬爱。
  此夜恩情,十分美满。正是:
  欢联双玉,喜见三星。昔日重泉有泪,未暇求凰;今朝风树无悲,欣然跨凤。向者赠诗,已识天朝升孝秀;兹焉应谶。
  果然帝里达声名。淑女主蘋蘩,庆与椿庭并永;佳人缔萝茑,乐偕萱树俱深。枝称连理正相宜,结绾同心真不爽。
  不说鲁惠夫妻恩爱,且说楚娘出家过了一番,今虽复归,尘心已净,凡事都看得恬淡了。只有亡儿鲁意,时常动念。那裹尸剩下的半条白凤裙,一向留着,每每对之堕泪。一日因昌家有人来问候小姐,说起昌期身边有个宠婢怀孕,前夜已生一子,老夫妇两个甚是欢喜。楚娘闻知,又触动了思念亡儿的念头,便取出那半条凤裙来看了流涕。正悲伤间,适月仙进房来闲话,楚娘拭泪相迎。月仙一见此裙,即取来细细展玩,口中嗟呀不已,问道:“这半条裙是哪里来的?”楚娘道:“原是我自穿的。七年前裂下半条,裹了亡儿去,留此半条以为记忆。”
  月仙听说,连声道奇。楚娘道:“有何奇处?”月仙道:“我也有半条,恰好与此一样的。”便叫丫鬟快去取来看。少顷取至,楚娘展开细看,好生惊讶。再把那半条来一配,恰正是一条。大惊道:“这分明就是我裹儿的,如何却在小姐处?”月仙道:“便是有这些奇处!”楚娘道:“此必当日掩埋亡儿之时,被人偷此半裙去卖,因而宅上卖得!”月仙摇头道:“我家买的,正不独一裙!”楚娘道:“还有何物?”月仙沉吟半晌,问道:“当时小叔死了,拿去何处掩埋的?”楚娘道:“着吴成拿去义坛上掩埋的。”月仙道:“二娘可曾自去看埋?”楚娘道:“我那时生产未满月,不便出门。大公子亦不忍去看,只着吴成送去。又值这日星辰不利,不曾埋,放在坛上人家屋后。明日去埋时,那坛上人已替我家埋好了。”月仙义问道:“这坛上埋人的,可是叫刘二?”楚娘想了一想道:“记得当初吴成来回复,正说是什么刘二。小姐问他则什?”月仙听罢,拍掌道:“奇哉,奇哉!如此说起来,莫非小叔竟不曾死!”
  楚娘大惊道:“如何不曾死?”月仙道:“不瞒二娘说,我那幼弟似儿,实非我父母所生。当初母亲未至爹爹任所之时,有个常来走动的赵婆,抱一个两三月的小孩子来,说是义坛上人刘二所生,因无力养育,要卖与人。母亲见他生得清秀,自己又无子,遂将钱十五贯买了,取名似儿,雇个乳娘领着,携至爹爹任所。爹爹甚喜之,竟如亲生一般。今年正是七岁,且自聪明可爱,这半条凤裙就是裹那孩子来的。因我爱这凤儿绣得好,故留我处。今裙既系二娘之物,孩子又从刘二处来,莫非我家的似儿就是你的亲儿么?”楚娘听言,半信半疑道:“想刘二当初只为要偷这半条裙,故不等我家人去看埋,竟先埋了。
  如今裙使是我的,孩子或者原是他的也未可知。”月仙道:“二娘勿疑,此子必非刘二所生!只看他相貌与我相公无二,若非兄弟,何相像至此。但不知既死如何复生?此中必更有故。
  今只唤那刘二与赵婆来问,便知端的。”楚娘道:“说得是!”
  遂把这话述向鲁翔与夫人听了,月仙也对鲁惠说知,俱各惊异。
  忙令吴成去唤刘二,月仙亦传谕家人季信要唤那赵婆。次日,季信回复:“赵婆已死。”吴成却寻得刘二来。鲁翔、鲁惠细细问之,果然那昌家公子,就是鲁家公子重活转来的。
  看官听说:一个未满月的孩子,出痘死了,如何又会活?
  即使活了,那刘二怎不来鲁衙报喜讨赏,却把去卖与人?原来其中有个缘故。凡痘花都要避风,偏有一种名”紫金痘”者,倒要透风。若透了些风,便浆满气足,不药而愈,若只藏他在暖房,风缝不透,反弄坏了。这种奇痘出的也少,就有出的,医人也不识。昔有神医叫做周广,能识此痘,可惜不曾明白传示后人,所以人多未晓。当日鲁意出的,正是此种痘,被医生误事,只顾教他避风,弄得昏晕了去。倒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