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等到他临卸任的时候,就把他收拾的要死。”
  那人笑道:“鲍国琼,你又来混说了。先不先一个知县,同一个学差比较起来,品秩相差甚远,你若说学台参知县,这句话还有点听听。如今是说的知县收拾学台,岂不是拿鸡蛋去同鹅卵石碰么?这是明明的有意来欺我没有做过官了。你须知道,我官味虽未尝过,但是官风我却听得不少,从古及今,哪里就真有爬根草会绊倒水牯牛的道理呢?”
  这个戴眼镜的人笑道:“哦!原来你不知道!他们那些放学差的人一到了任,就恨不得连厨房里铜勺锅铲、太太的裹脚条了、入月布,都要找首县去办差,却又不肯担这个不把钱的声名。所以在接印头一天,照例弄两只锡元宝,上面还贴着提督学院的印封,郑而重之的送过去,县官就得照例替他垫买鸡鱼肉鸭、柴米油盐,以及合署牀帐被褥、桌椅条台,降至碧纱厨、文房四宝等件,都要在他未进衙署以先就预备好了。接印这一天,摆列在学院大堂两旁,请他过目。及至考试已毕,任满回京,除代办各物摸摸胡髭扰孙子,一条绳索捆起来带不走不计外,还要一处处送他的棚规,并将前次发下来的那两只锡元宝,原璧归赵。另外再加具上一张并未骚扰分文,所有任内一切供应,皆系学台自备的甘结存案。所以他们做学差的人,三年任满,共派科岁考几县,就得应有几县甘结,好于回京复命时咨部存案。倘若少了一县没有,外面上看起来,倒像是一张屁轻的东西,其实就派得有大大的处分呢!大约那《钦定学政全书》上,都该有注着的,因此我们老兄早有鉴于此,深知此结有起来轻如鹅毛,设若无起来,就重如泰山的。所以于学差要动身时,他探听得正在杠抬物件,就轻轻的带了全班差捕走了去,抓了几名夫子来,就近在学院东近摆下一张皮马札子,不问青红皂白,拖下去乒乒乓乓的五百小板子一个,然后枷号起来,在左西辕门示众。一面又拿了手本上去,禀安禀见,说:『卑职是个穷官,所有大人历次开了条子来要的东西,都是由卑职向民间店铺子里赊买来的,现在尚未给价,怎么他们那些混赈东西居然大抬小担,朝外面乱挑乱扛?卑职阻止了他们几句,除不遵依外,反行冲撞卑职,大庭广众之中,竟敢叫卑职面子上下不去。如今替大人回的话,卑职业已斗胆责罚了他们几下,发在犯事地方示众了。但是夫子冲撞了卑职,夫子有罪;卑职南罚了大人用的夫子,卑职也得有罪。所以现在卑职特地来请大人治罪的。』说着,就将头上戴的大帽子自己抓下来,朝学台面前一掼,嘴里嚷道:“请办!请办!咱们不干了,还有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吗?”此时学台心里心里是一肚子气,嘴上却说不出来,只得一面向他敷衍道:『夫子胡闹,老兄办的极好,兄弟还要饬提调把他们开了名字,送过去请老兄严办呢!至于老兄垫用的款子,兄弟马上就派赈房如数归赵就是了。老兄干吗这样的动气做甚么呢?』又叫文巡捕替某大老爷把大帽子拾起来,整理好了,送给他戴,一面又请本府出来同他从长计议,先时允五千,他不肯,又允一万,他仍然不肯,后来被他■来■去,整整的讹了五万两,才肯补给那一张印结的呢!你想是这一任学差碰在他手里,晦气不晦气呢?”
  那人道:“我不信,做一任学台到底能有多少钱?就是大小县分一扯,每考一次,二十几个秀才都是做买卖进的,所得也有限。如今倒被他一个人讹去了五万,再打上三年用度,幕友薪水,他自己巴巴,放一趟学差,难不成就连一个钱都不想留了么?你请吃酒罢,这些话恐怕是耳食来的,不见得是你亲目所睹。”
  他听了,但发急乱嚷道:“怎么我自己家的事,倒不如你知道的清楚呢?本来广东学差,就与别处不同的,即如优拔贡一项,外省至多不过几百金贽敬而已。独有广东,动不动就要上千上万的才能拔到手。俗语说得好:家无千百万,莫想优拔看,可知相习成风,由来已久了。苞苴昏夜,不足为奇。听说他那末考一次所取的一个姓和的拔贡,本来是个香山世家,人品也漂亮得极,一副小嫩白脸儿,比煮熟的鸡子白还嫩,真是大着意连手指甲都可以吹弹得破的。再加上年岁又轻,胆气又壮,穿上两件颜色公服,站在学台公案旁边,越显得秀可餐,风华绝代。只是一样不好,体气未免瘦弱些,素有向来一病轻于燕,扶上雕鞍马不知的暗病。不晓得因何受知于郓学台,就奉送了他一个拔贡。后来连朝考部费各事,都是姓郓的一手经理,始终成全的。及至钦用知县,分发浙江。又适当金衢严道鲍超的孙子鲍男爵,因外交上失算,奉旨出关,外人更迁怒到巡抚刘树棠身上,说他办理不善,也奉旨革职离任,以藩司郓野萍署理的那个机会。他禀到一见面,早知道他是阿兄得意的门生,久经在竹报中拜托过的,就不问到省资格深浅,胡里胡涂委了他一个督办温州洋货厘捐的差事,又接署一任山阴知县,一年本辕文案委员。由此凑凑刮刮就拼命捐了一个江苏即补道台。居然绿舆红伞,顶马跟班,大不是那时在州县班里做磕头虫子的气象了。制台也因为他老人家做过这一席,朝自己子孙身上看看,也不肯薄待他。又是一到省就委办警察总监,此一番更是一出门前呼后拥,威断行人了。恐怕连当